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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撒谎的时候，眼睛总是忍不住四处乱瞟。
可云遮似乎误会了什么，弯下腰去，眉眼如画，比这山谷里的景色更胜一筹，目光缱绻而柔和：“放心吧，我不会嫌弃你拖累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苏妙怔了一下，心脏像是忽然被人攥紧。她猛地扑进云遮的怀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因为被抛弃过，所以这些话的分量于她而言很重，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就像是黑暗之中为她点燃的一盏灯火。
泪水打湿云遮的衣裳，察觉到苏妙的哽咽，他低声问：“怎么突然就哭了？不相信我说的话么？”
“相信。”苏妙继续往他怀里拱：“你说的我都相信。”
看着她哭得肩膀直抽抽的模样，云遮再次忘记了她今年已经及笄。
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抱在怀里哄。
苏妙也没有提醒，而是小心翼翼地享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心中很满足，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奢求更多。
——
午后，云遮独自上山去采草药，留苏妙自己在小屋里。
她闲得无聊，找出扫帚，把里里外外的灰尘都打扫一遍，整座房子焕然一新。
不远处有嘻嘻哈哈的声音传过来，苏妙往那边看了一眼，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正结伴朝这边过来。
“听说村里来了外人，就住在那边的屋子里面。”
“外人长什么样子？跟我们一样吗？还是长了四只眼睛两张嘴巴三个鼻子？”
“去看看不就知道咯。”
他们蹦蹦跳跳的，离小屋越来越近。
怕突然到访会让客人感到不高兴，还特意准备了礼物——
一个由各种各样的花草编织而成的小花环。
来到小屋前，他们看见苏妙站在那儿，于是连忙把花环递了过去。
花环漂亮。
只不过同为植物，苏妙能听见花草的嘶吼声。
“花花我啊，今天就要死了呢。”
“救命啊！救命啊！我明明是拿来喂猪的草，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
“……”
苏妙把正在惨叫的花环戴在了头上，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眉眼弯弯地向那些小孩道谢：“我很喜欢，谢谢你们。”
小孩们高兴极了，其中一个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十分不解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把脸遮住呀？”
另外的小孩立马附和：“对呀对呀，你把面纱摘下来，让我们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村子里太久没来过外人，他们很想知道，外人是不是像他们父母所说，长得青面獠牙，面目可憎。
苏妙想了想，道：“只给你们看一眼哦。”
在小孩们期待的目光中，她掀起面纱，而后迅速地放下来。
大家都没怎么看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苏妙并没有长着长长的獠牙，也并不像夜叉一般面目可憎，只是脸上多了一些红红的印记而已。
那些印记蜿蜒缠绕，就像是一朵又一朵火红的彼岸花，盛开在她洁白的脸颊上。
有个眼尖的小孩叫道：“我刚刚好像看见，姐姐你脸上的印记突然变短了一截！”
苏妙愣了愣。
很快想起来，之前云遮说过的，只要接受人类的善意，她脸上的妖纹就会消退。
她笑起来，领着那群小孩子在石阶上排排坐，问道：“你们平时都喜欢玩什么游戏？”
小孩子的注意力最容易被转移了，听到她的问题，立马七嘴八舌地回答起来。
“木头人！”
“躲猫猫！”
“姐姐你会写字吗？我爹三年前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参加科举，直到现在也没回来。我想以后也去参加科举，把我爹给找回来。可是家里都靠我娘一个人撑着，她累死累活也只够咱们娘俩吃饱，已经拿不出闲钱供我读书了。”
闻言，苏妙摸摸那个小孩的头，柔声道：“好啊，我教你写字。”
其他小孩也围上来，欢呼声此起彼伏：“我们也要学！我们也要学！”
苏妙其实也认不了几个字。
想了想之前云遮教给她的那些东西，脑子就像一团浆糊，唯一记得清清楚楚的，就是云遮两个字。
于是她折了一根树枝，在松软的泥土里，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云，再写下一个遮。
小孩子们有样学样，也跟着写起来。
老师教得歪，他们写出来更歪，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写的是云遮了。
不过他们还是很开心，一边好奇地问道：“姐姐，云遮是什么意思呀？”
“是……”苏妙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远处传来脚步声，孩子们没有听见，而听觉比人类敏锐千百倍的苏妙听见了。
她抬起头，远远望去，白衣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眼睛生疼，令周遭风景黯然失色。
云遮的怀里抱着药草，衣摆随风荡漾出好看的弧度，掠过草丛，缥缈得好似画中仙一般。
苏妙愣愣地，用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是我的意中人。”
小孩子们也终于发现了云遮的存在，蹦蹦跳跳地迎过去，止不住地发出惊叹声。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哥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花呀？这是你给我们准备的见面礼吗？”
忽然被包围，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云遮耳朵疼，他实在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他抽出一根药草，稍微施了点儿灵力在上面，药草立即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围着孩子们转了一圈，随后飘向远处。
小孩们哪里见过这么新奇的玩意儿，当即嘻嘻哈哈地追了过去，吵闹声也随之远去。
小屋终于清静了，四下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时不时响起几声鸟鸣。
云遮撩起衣摆，在石阶处坐下，望着孩子们离开的地方，若有所思：“我记得很久以前，你也和他们一样活泼。就算我不搭理你，你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地说上好半天。”
是么？
苏妙都快忘记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
她侧过头，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刚刚有个小孩子，他说他父亲三年前去参加科举，结果再也没有回来，你能替他找到父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