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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这地方，虽然很多粟特人和吐火罗人，还有一些突厥人，通行吐火罗语。但是不管是于阗还是疏勒，正经的官话还是洛下音。自从东汉以来，西域就是汉人占优势。虽然在两晋五胡时期中原王朝势微，但是汉人往西域去的步伐却没有停过。隋末时期，大量的汉人逃往西域，更加深刻的改变了当地的人口结构。比如想高昌，比如像于阗。
苏雯抱着自己那本《民法典》，正挑出一些和日常生活有关的条文，给这个小聚落的牧民们讲解。还有一个会洛下音的牧民在旁边给翻译成吐火罗语。苏雯说的很有趣，几个牧民小孩子听的眉开眼笑的。
傅勇仪在旁边听了一阵，有些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转身往自己的毡房走去。
他刚迈开两步，突然停住，手攥住了刀柄。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从毡房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是方永，他手里拿着一个火盆，里面是晒干的牛粪。
他晃着膀子来到众人中间，然后将一团干草塞进牛粪底下。摸出一盒火柴，刺儿的一声，扔进去。火苗出来了。
“哇~~”一帮子牧民小孩子发出惊叹。火柴这东西虽然在中原已经快司空见惯了，但是在西域，尤其是安西这一片，还是稀罕东西。
对于他的这种显摆，苏雯瞪了他一眼，然后接着用儿童的语言说民法上的一些东西。
方永晃着膀子挪到傅勇仪身边，就这么看着苏雯在那给一帮毛孩子讲法律。一边看，一边儿摇头。
“一群牧羊的苍头，便是懂了这民法，又有何用。”
“何出此言？”傅勇仪忍不住插嘴。
“哼，你方才不也是在摇头吗？莫非你还觉的那傻姑娘的所作所为，很有用不成？”
傅勇仪看了一阵，默默的摇了摇头。
“此处，还是刀说了算。”
“如此说来，此处更应该是安西都护府的马槊火枪说了才算。”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毡房的后面转了出来，段正钦对傅勇仪的话看来有很大的不同意见。
“刀矛弓箭，能杀人，却不能治人，更不能以开民智。苏姑娘此举善莫大焉。若安西的老百姓都天天冲着刀说话，这辈子也别想过的如中原一样了。”
老段是头领，官职又最高，他一说话便没人说话了。也难怪他们这样想，毕竟安西这地方好几百年了，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安西这地方太阳落山就没啥事情。几个人就在那儿等着苏雯给人上课。一盆干牛粪烧光了，今天的课堂也就算结束了。苏雯也没搭理方永，仅仅冲着段正钦挥了挥手。
“段哥我先回帐篷了，需要守夜叫我。”
“嗯。”段正钦算是回答了。旁边的傅勇仪转过头来有些诧异的问：“她说的什么言语？”
“普通话。”老段不打算在这方面纠缠，正好傅勇仪看上去是个土著，而且是个刀客，他打算问他些事情。
“壮士可是本地人士？请问姓氏名谁？”
一个官家的人冲自己行礼，傅勇仪再木也赶紧还礼。
“在下傅雄，草字勇仪。虽非西域祖籍，但在西域依然十余载了。”
老段点了点头：“那可对这于阗，疏勒等地熟悉？”
“尚可。”
“那傅壮士可知道沙盗吗？”老段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傅勇仪不由的愣了一下。
在安西，或者说昆仑道上，沙盗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在沙漠里的贼，另一个则是一伙贼。而且在于阗，疏勒，且末等城，沙盗并不是多新鲜的东西。因为沙盗即是第一个意思，也是第二个意思。这些年，沙盗和昆仑道都成了共生关系了。
“知道是知道，但是沙盗不是已经被大都护剿灭了吗？”
“昆仑道挨着沙海，既然是沙盗，哪有那么容易剿灭的。大都护确实杀了一批。然这几日，我们又得到了沙盗的消息。”
老段说着，一边从腰包里拿出一块用白娟裹着的断刃。
“认识这个吗？”
“这是什么？”傅勇仪接过那块断刃，貌似是什么刀剑上的，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狼头形状。
“沙盗的标记。”
傅勇仪翻了翻白眼儿：“这位上差，沙盗就是一群马贼，以劫掠为生，刀剑也是抢到什么就用什么，怎么会有什么标记。”
“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冒沙盗？”老段的眼睛似乎一亮。
傅勇仪没注意这一点：“这又如何说得清，也许这些沙盗猪油蒙了心，想要留个名号呢。”
“你对沙盗如此熟悉，是不是和他们有些过节。”老段继续旁敲侧击。他原来打听到的消息是沙盗，但是看今天这位的说法，恐怕这沙盗也有些说法啊。
“这位上差你也不必试探我。傅某虽然是个刀口舔血的武夫，刀下也不敢说没有无辜。可若要硬说傅某跟沙盗有什么关系，这位上差，你便要失望了。”傅勇仪明显有些不高兴。
老段自然立刻打住，不过该问的事情还是要问的。
“为何阁下对沙盗如此熟悉？”
傅勇仪的脸色低沉下去：“沙盗？昆仑道的人没人不熟悉沙盗。沙盗和牧人，客商，就是草原上狼和羊的关系。”
说着，傅勇仪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羊长的肥了，沙盗就来收割一次。沙盗们从来都有自知之明。他们从来不跟于阗，疏勒，且末之类的城邦作对。但是年长的人来说，沙盗就意味着噩梦。他们摧毁房屋，把不听话的人拴在马屁股后面活活拖死，还要掳掠人口。”
说到这儿，傅勇仪面色一变，“但是，这些沙盗却不会做屠灭的事情，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把人全杀了，那么就没人给他们抢第二次了。”
“呦呵，这是沙盗啊，还是在养人啊。”
“沙盗也是要吃饭的吗。”傅勇仪打算结束这次谈话，他起身施礼，转身回到自己的毡房去了。
就留下老段一个人，在那里若有所思。
原本的沙盗是以夺取钱财，并不爱杀人。现如今这个灭人满门的，真的是沙盗吗？
还是说，有人要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