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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么？
苏妙早就感受过了。
在被云遮找到的前五年，她独自在宅子里，有时昏睡，有时清醒，一个人看花开花谢，月升月落。
身旁静悄悄的，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只觉得生命漫长，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再也不想体会到那样的感觉了。
苏妙拉着云遮的衣袖，小声问道：“我成神以后，可以和你住在一起么？”
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云遮先是愣了愣，而后轻笑着回答道：“可以啊。”
那就好。
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不会感到孤独。
风停了，苏妙安心地在云遮怀里睡去。
今晚的月色还是很好，于是云遮抱着熟睡的她，在破庙外看了一晚上的月光。
——
第二天醒来，苏妙感觉到身体躺在硬邦邦的台阶上，她下意识地碰了碰身旁，却摸了个空。
倏地睁眼，身旁早已空空荡荡，云遮不知去了哪里。
大概是因为被苏泽抛弃之后产生的后遗症，她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云遮抛下她走了。
但随即又回过神来，把嘴唇咬破，喃喃自语道。
“他不会丢下我的。”
“他答应过的，他要帮我消除妖纹。”
“他不会食言。”
勉强平复心神，她连忙闭上眼睛，周围的菟丝草受到她的指引，开始寻找云遮的踪迹。
终于，苏妙在西边的湖泊感受到了云遮的气息，她来不及想太多，立马提着裙摆往那边跑。
湖外是一片森林，林子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荆棘丛，因为心急的缘故，她懒得清除荆棘，直接从上面踩过去。
妖物的听觉和嗅觉比人类强千倍百倍，但有得必有失，他们的痛觉比人类弱很多，有时候受了伤，自己都不一定能发现。
苏妙没觉得痛，但腿上和手上的肌肤早已被荆棘划出了无数道口子。
她终于来到湖边。
这才知道，云遮只是来这里洗澡而已。
下身没入湖里，只露出精致的锁骨，以及精瘦但带着少许肌肉的手臂。
湖面上波光粼粼，晃得苏妙的眼睛生疼。
似是听见动静，云遮回过头来，乌黑的长发湿哒哒地垂在脸侧，随着微风轻轻荡漾，勾魂摄魄。
平时的云遮充满了神性，单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温和但疏离，高不可攀，犹如云间皓月，山间白雪，只可远观不可近渎之感。
但是现在，褪去了那身白衣的他，竟然无端生出几分妖异殊艳，就像是经常出现在话本子里面，通过美貌和歌声，引人堕落的鲛人。
他已经回过了头，但忽然间想到什么，大手一挥，放在岸边石头上的白纱便飞过去，稳稳地覆在他眼前。
速度太快，苏妙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眼睛到底长什么样。
她愣了愣，随后听见云遮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苏妙的目光飘忽，不敢正眼看他，却还是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他：“我一觉醒来找不到你，怕你扔下我走了。”
云遮哭笑不得，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苏妙正犹豫要不要过去，一听见他的话，立马撒脚丫子跑到他的身边。
离得近了，她看见云遮的唇上和脸上都沾了不少的水渍，那些小水珠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滑过他的脸颊，最后从下巴滴落。
苏妙盯了一会儿，莫名咽了一口唾沫，目光再次飘忽，紧张得不知道该看哪里。
这时云遮拍拍她的头，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柔声道：“别瞎想了，我既然答应了要帮你消除妖纹，让你成神，就一定不会食言的。”
苏妙的注意力却早已转移到了别处，别扭地拍开他的手，嘟囔道：“我已经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
云遮哑然。
对啊，苏妙的身体虽然没有长大，但灵魂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长大了。
可他还是把她当成以前的小孩子来对待。
这样说来……
他啧了一声：“都怪我，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以后咱们得换个相处方式。你先回头，让我把衣裳穿好。”
苏妙抿抿唇。
怪不得云遮总是爱摸她的脑袋，还总是牵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揉。
原来是一直拿她当小孩。
可如今他反应过来了，他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呢？会因此疏远么？
奇奇怪怪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产生，她脑子都快炸了，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去。
云遮穿衣服的速度很快，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等苏妙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他已经衣衫整齐，又恢复成了那副白衣飘飘的模样。
“走吧，咱们现在出发，去下一个村子。”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牵苏妙的手，可随即就想到苏妙已经及笄的事情，立马收回手，走在前面。
苏妙落了个空，心情一下变得不太美妙，嘴巴撅得像是能挂个油瓶。
她左看右看，视线最终落在自己的下身，然后停下脚步。
裙摆有血迹。
撩开一看，腿上早已布满了伤口，有些伤口上甚至还挂着荆棘的倒刺，鲜血哗啦啦地流，看起来就疼，但她愣是没有半点感觉。
妖物的伤口无法自愈，只能浪费灵力来修补。但苏妙自从成妖后，从来没有受过伤，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只是静静看着伤口，不明白都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会流血。
前头的云遮发现她没有跟上来，扭头去看时，也发现了她的伤口。
他走了过去，蹲在苏妙的身前，手中聚起光芒，一点一点地将她的伤口修复。
“你不知道吗？无论是神仙还是妖魔，受伤以后都没有办法自愈。”他道：“以后你要是发现身上有伤口，必须尽快用灵力来修补好，不然血就会一直往外流。”
苏妙点点头。
伤口在灵力的治愈下，尽数消失。
云遮站起来时，又下意识地朝苏妙伸出了手。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了。因为苏妙已经把小手放进他的掌心，用那双黑沉沉的，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瞧着他。
习惯果真是很可怕的东西。
罢了。
他如是想着，牵着苏妙走出了这片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