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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苏泽就嚷嚷着要去镇上给嫣嫣买婚服。
想起昨晚父亲的话，苏妙连忙起床，把屋子收拾好，又使劲揉了揉眼睛，让人看不出来她昨晚哭过。
可等她走出房间，却发现苏泽和嫣嫣早就坐牛车走了，院子里只有正在吃饭的父亲。
父亲一见到苏妙，这才反应过来：“我都跟阿泽说了，让他带你去买新衣裳，他怎么没叫你呢？”
苏妙失落地垂下眼眸。
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似乎自从嫣嫣出现以后，就占据了苏泽心里的全部位置。
而她这个亲妹妹，在苏泽那儿再也没有一席之地。
她捏了捏手心，最后笑着摇了摇头：“都怪我，是我出来得太慢了，哥哥才懒得等我。”
父亲没再说什么。
张地主不愿意把地租给他们家，父亲整日什么也不做，吃完饭后就在院子里抽旱烟，又或者是亡故的妻子坟前，坐上一小会儿。
苏妙看着他出门，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直到院子外又传来牛车的声响。
轮到赶集的日子时，一天有四趟牛车。只要交两个铜板，便能坐到镇上去。
可她身无分文，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牛车经过家门，车轱辘碾过地上的石子儿，发出一阵一阵的声响。
在牛车即将消失在转角处的时候，苏妙还是追了上去，抓紧袖口，对驱车的村民说道：“伯伯，你能不能载我一程？我虽然没有钱，但可以给你家洗衣做饭扫地。”
村民认识苏妙，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不是苏家丫头吗？你身上又没钱，去镇上做什么？”
苏妙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看她的模样实在可怜，村民便不再刨根问底，而是伸手将她抱上牛车，道：“那你坐稳，我只载你这一趟，你自己想办法回来。”
“谢谢伯伯。”苏妙嘴甜地道了谢，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到了镇上，她直奔裁缝铺。
老板是位女子，向来对可爱的小姑娘没什么抵抗力，和她聊得很愉快，当即拍板决定：“等你满了十岁以后，就来我这里做学徒吧。不仅包吃包住，每个月还能拿二十个铜板。等你学会了所有的技艺，成为咱们店里的正式工，每个月能拿四百铜板，若是做得好，我额外奖给你一百个个铜板。”
一千铜板是一两银子，上学的学费是六两银子。
这样说来，只要她努力，一年就能挣到学费。
“谢谢姐姐，你等我半个月的时间，我就满十岁了。”她恭恭敬敬地朝老板鞠了个躬，正要出门，却听见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
“这衣裳很衬我呢，只不过六两银子一件，也太贵了，我舍不得你为我花钱。”
“区区六两银子而已，你想买多少件都行。嫣嫣，千万别委屈自己，要什么跟我说。”
苏妙想离开，可脚底好似灌了铅，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她别过头去，不想让聊天的两个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可惜事与愿违，嫣嫣还是认出了她，一脸惊讶地对身旁的苏泽说道：“阿泽，那不是你妹妹么？她怎么在这儿？”
苏泽也看见了她，神情微微有些诧异，这时候才想起了出门前父亲的叮嘱。
父亲说，妹妹想要为家里省钱，放弃了读书的念头。她这般懂事，苏泽要对她好些，给她买两件新衣裳。
可他早上只顾着和嫣嫣你侬我侬，甜甜蜜蜜，把这件事儿忘到了脑后。
苏泽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抿了抿唇，问道：“妙妙，你是怎么到镇上来的？”
苏妙不太想回答。
落差感实在太大，她辛苦一年才能挣六两银子的学费，可嫣嫣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哄苏泽买一件六两银子的衣裳。
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些钱，是用符纸换的。
而符纸，是云遮专门留给她的。
那明明就是她的钱，凭什么到最后，苏泽却连学费都不愿意给她出？
心底堆着好多话想讲，可苏妙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苏泽曾经是个好哥哥，给她买新衣裳新头绳，讲故事哄她睡觉，带她来镇上吃好吃的。
今天她要是问了，那残余的亲情也就彻底破碎了。
苏妙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外面走去。
苏泽却上前一步，死死拽住她的手，放下身段，温言细语地哄着她：“哥哥不是不想给你买衣裳，只是早上太忙，不小心忘记了。这样吧，我现在就带你去之前常去的那家店，多给你买几件。”
“之前的那家店？”苏妙闭了闭眼，再也忍不住，失望地质问道：“那间店最贵的衣裳也就两百铜板一件，凭什么嫣嫣可以穿六两银子一件的衣裳，我就不配？”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瞧。
苏泽自觉脸上无光，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嘴里小声地嘟哝道：“你还在长身体，一年要换好几次衣裳。可嫣嫣已经不会长高了，买一件贵的衣裳，能穿好几年呢。”
这就是他的解释。
苏妙什么也没说，只是直直盯着苏泽的眼睛，想要从他眼底看出几分愧疚来。
苏泽却不愿意看苏妙，周围人指责的声音愈发难听，他拉起嫣嫣的手就跑，把苏妙独自留在了原地。
老板看愣了，半晌才走了过来，摸摸苏妙的头：“小姑娘，你还好吧？”
苏妙原本不想哭的。
可陌生人的关心，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擦擦眼睛，扯出一道勉强的笑容：“我没事，姐姐，我们半个月后见。”
离开了裁缝铺，她走到坐牛车回村的地方。
苏泽和嫣嫣已经坐在牛车上了，只不过因为人没满，驱车的村民还并不打算走。
嫣嫣看见了苏妙，但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挪了挪位置，用身体挡住苏泽的视线，不让苏泽发现苏妙的存在。
“阿泽，”她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柔弱道：“我实在太累了，不想再等了。”
听她这样说，苏泽立即对驱车的村民说道：“我多给你十个铜板，你快走吧。”
太阳这么大，村民乐得快些出发，立马扬起鞭子，打在牛的身上。
苏妙停下脚步，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牛车消失在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