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笔趣阁 > 全军列阵 > 第一千零九章娄樊不过如此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 笔趣阁] https://www.biqukan.vip最快更新!无广告!

这个世上,从来都不是只许特定一方的人才能不守规矩,那些愿意守规矩的人,一样也有不守规矩的权利,尤其是当他们的对手开始不守规矩之后。


但这个世上,可以不守规矩的人,好像历来都在两个极端,要么足够强要么足够弱。


所以有人也会说,真正守规矩的那更为庞大的群体,仿佛接受不到因为守规矩而带来的合理好处。


其实,这是错的。


绝大部分人守规矩,这本身就是规矩存在能给绝大部分人带来的合理好处。


强者不守规矩的也要基于一个原则,那就是足以让他破坏规矩的好处。


因为强者在乎的不仅仅是利益,还有声誉。


他们破坏规矩也要小心翼翼,不敢明目张胆,因为他们虽然是强者,可制定规矩的人是至强者。


至于破坏规矩的弱者,要么是因为温饱,要么是因为绝境。


有的人会厌恶乞讨者,但厌恶偷盗者一定在厌恶乞讨者之上,而绝大部分人并不厌恶乞讨者,他们厌恶的是骗子。


强者和弱者这两种人之中,都存在天生的坏人,恶人。


所以这个世上有的规矩可以触碰,有的规矩不能触碰。


林叶在触碰的,是敌人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破坏掉的规矩。


这规矩,从楼台明玉刺杀刘疾弓那一刻开始其实就没了。


所以二十年后才来的林叶,从内心之中并没有因为一刀斩了规矩而觉得有什么可自傲骄傲的。


他来晚了。


他来晚了当然不能怪他,毕竟他才二十几岁。


在他这二十几年人生之中,有许多人本该来但并没有来。


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大概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无奈。


比如上阳宫的那位老掌教,当年他可不可以来?


当然可以,但他如果来了的话,那么天子就可能死在歌陵,那种情况不是存在一时,而是只要他离开谢拂为身边,谢拂为就可能死。


要么死于别人的刺杀,要么死于他身体的衰弱。


二十年后的今天,林叶抱着一把无鞘长刀戴着一个斗笠以直接破关的方式走进娄樊。


不是为了什么道理。


是为了祭奠。


他一身黑衣,手腕上绑着一条鲜艳的红绳,黑衣的袖口上用银线绣着怯莽二字,红绳则是婆婆亲手为他编的。


他头戴斗笠怀抱无鞘长刀大步向前,是因为当年他的兄长离开家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装束,就是这样的步伐。


一座已经残缺不全的小小边城,就算有几百名还算精锐的娄樊边军,挡不住林叶的刀,如果挡得住,那就说明这个世上所有的赋神境强者都只是吓唬人的虚名。


林叶用这样的方式走进娄樊,也不仅仅是要追随兄长的脚步。


还因为,他这样走进来,娄樊之内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到他身上,那么宁海棠和须弥惊鸿等人,就能更安全的进来。


更因为,他这样走进来一定会引来娄樊强者的围堵,当然,最好是那个叫楼台明玉的人亲自出现在林叶面前。


在和宁涉海告别的时候,林叶没有告诉他自己会怎样走进娄樊。


如果说了的话,宁涉海一定会阻止他,林也不是怕他阻止,林叶只是怕麻烦。


抱着刀的黑衣青年走在娄樊的官道上,斗笠下那张坚毅的面容是典型的玉人长相。


千年来,这可能是第一个以这样的方式走进娄樊的中原人。


当然,现在冬泊人的长相和玉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毕竟冬泊曾经做过中原霸主,长期融合之后,相貌上已不能轻易分辨。


林叶的兄长曾经抱刀而来,但那时候,兄长不会如林叶这样正大光明,兄长也是一路潜行走到了娄樊都城。


有玉人破关的消息很快就传扬了出去,但没有人相信那个抱刀而来的家伙会是林叶。


因为,这没道理。


一个已经位极人臣的人,地位之高,除了大玉天子之外无人能压他一头,他为什么要孤身一人来冒险?


有道理也好,没道理也罢,林叶就是来了,还是那句话,他本就不是讲道理来的。


这个世上如果需要用刀才能讲好的道理,那肯定不是什么温和善良的道理。


甚至,用刀才能讲好的道理,可能就是不讲道理。


距离边关最近的一座城叫曲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城,城中守军和百姓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万人。


这两万之中当然会有江湖客,娄樊也是有江湖的。


消息传到曲野城的时候,这座城里出现了很微妙的变化。


第一批出城的人,恰恰就是江湖人。


他们......逃了。


回来报信的人看到了那一刀,所以听闻消息的曲野江湖客知道他们加起来也挡不住那一刀。


如果他们留下的话,那个抱刀的年轻人一旦走进曲野城,那么,曲野城里的人必然指望着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去干掉那个玉人。


开什么玩笑......


第二批离开曲野城的人是......娄樊军队。


他们也是那么想的。


第三批离开曲野城的是官府的人,他们犹豫再三之后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的命交给运气。


第四批离开曲野城的人,就是那些普通百姓了。


谁能想到,林叶故意很缓慢的走到曲野城本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来找他,可看到的确实一座空城,一座有两万人的城现在一个人都没了。


这可能是因为......扑通来了。


扑通来了是很多人从小就听过的故事,这个故事有点没道理,但好像,又是个在讲道理的故事。


丛林里的小动物们听到了可怕的声音,所以开始接二连三的逃走,他们并不知道那扑通是什么,但他们怕自己死在扑通手里。


这个故事没道理的原因之一,是动物们语言并不互通,他们发不出一样的扑通声音,甚至发不出扑通的声音。


林叶走到曲野城的时候,这里变成了一座空城,一人吓走两万人,是因为这两万人都听得懂也都会说扑通来了。


所以,站在空荡荡的曲野城里,林叶觉得有些荒诞,这个世界好像一下子就不真实了,他变成了一个扑通。


他在一家铺子里找了食材,自己做了一碗面,料足够足,香气足够重。


他坐在路边的一张方桌旁边吃着这碗面,他觉得这碗面值得他七分满意,三份不满意是因为,没有鸡丝。


就在这时候,一个娄樊年轻人出现在林叶的视线里。


应该是从他们逃走的方向回来的,也许他是因为在逃走的时候受不了心中耻辱的煎熬,也许是他醒悟过来那样活着还不如死去。


反正他回来了,和林叶来的时候一样,都是孤身一人,一样到他也带着一把刀,一把象征着娄樊人身份的弯刀。


“真的只有一个人。”


娄樊年轻人看到吃面的林叶,忍不住自言自语一声。


所以他笑了,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必死,谁还不是一条命?


于是他朝着林叶冲了过去。


于是他成了一具尸体。


毫无意外,甚至连过程都可以忽略不计,他没能到距离林叶十丈之内,而林叶也只是看了他一眼。


尸体倒在地上之后才分成两片,内脏和血液往外涌动的时候仿佛它们是单独的生命体。


没有波澜。


但这证明了一件事......扑通真的来了。


那个年轻的娄樊刀客当然不是自己回来的,只是,只有他自己敢进城而已,在远处还有人在偷偷看着,毕竟好奇是人类永远也排除不了的情绪。


当看到他们的年轻刀客变成两片之后,这群人转身就跑。


好奇是人类排除不了情绪,恐惧也是。


林叶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那碗面,他感受到了当年天子的感受。


在那个,死在他手里的娄樊刀客身上。


屈辱。


只是,当初如果天子一怒真的想耗尽中原根基来面对扑通来了,那么死的就不会是一个人,因为那真的不是扑通来了。


是强者来了。


林叶吃过面,缓步走到那两片的尸体旁边,他看了一眼,地面就被压迫出来一个深坑,那具尸体被他放进坑里,然后掩埋。


这是林叶掩埋的第一个娄樊人,也是最后一个。


原因简单,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第一个,值得林叶敬佩。


走出曲野城的时候,林叶看到了一支逆流而来的娄樊军队,人数不多,大概有两百人左右。


两百人的马队,在寻常人眼里看来其实也很有气势。


为首的是个文官。


是他在半路上,义正辞严的说服了那些逃走的娄樊军人,让军人们明白,最不该逃走的就是他们。


而为了让他们明白,这个文官走在了队伍最前边。


国家受辱,军人赴死。


读书人也会。


读更多的书是为了明白更多的道理,而不是为了心思灵动到只会明哲保身。


只是,很多读书人都忘了。


“你该死!”


这个娄樊的读书人没有用更多词汇来批判林叶,只是用了这最简单直接的三个字。


“是的。”


林叶回答了他,因为这个读书人值得他回答。


站在娄樊人的角度来看,林叶当然该死。


“我侵入娄樊,娄樊人应该觉得我该死,希望你死之后,更多娄樊人懂得这个道理。”


于是,文官死。


林叶没有出刀。


依然,只是看了一眼。


一眼,那文官的心口就被洞穿,胸膛上喷出去的血液和碎肉,都在文官身后的娄樊士兵身上。


林叶看向那两百余娄樊军人。


“我侵入娄樊,在娄樊人眼中当然觉得我该死,但我来,是因为我觉得这里有许多该死的人。”


“这和我是不是来报仇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当我足够强的时候,这就成了必须要做的事,无关仇恨,与正义也没有什么关系。”


林叶说:“希望你们死,也会让跟多娄樊人明白这个道理,你们强的时候想去打别人,那别人强的时候自然就要来打你们。”


如此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于是,两百人阵亡。


如果回来的不仅仅是那个年轻的刀客,如果回来的不仅仅是那个娄樊读书人,如果回来的不仅仅是那二百余披甲锐士,如果回来的是所有曲野城里的人......那么林叶可能会重新审视这次独行,也可能会觉得这个时候来娄樊还有些早。


当两万人朝着林叶呐喊着冲上来的时候,哪怕林叶拥有杀死更多人的实力和心肠,他也会选择退走,因为他面对的不是两万人,而是一个民族的反抗之心。


回来的是一个会用刀的刀客,他觉得自己该回来。


回来的是一个读过很多书的文人,他觉得自己该回来。


回来的是一群穿着战甲的士兵,他们也觉得自己改回来。


剩下的两万人,觉得自己不该回来。


林叶看到了他该看到的勇气,也看到了他该看到的恐惧,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强者之心,也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凡人之念。


于是,继续独行。


娄樊,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