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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偷偷


段嘉许弯下腰, 与她平视:“给我?”


听他这么一说, 桑稚突然觉得用“给”字好像不太恰当。她想了想, 立刻改了口, 声音轻轻的:“还你。”


段嘉许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 眼一抬, 突然注意到了桑延的表情。他的眉毛微微挑起, 瞬间改变了注意,淡笑着:“行。”


随后,段嘉许接过那张钱, 悠悠地说:“谢谢妹妹给哥哥钱花。”


一旁。


“诶,桑延,我怎么感觉这比较像老许的妹……”没等陈骏文把话说完, 他忽地察觉到桑延的情绪, 立刻收回了口中的话,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了算了。”


“……”


——


走回南芜大学的门口, 四人两两分开。


桑稚咬下最后一颗草莓, 视线总下意识往段嘉许的背影看。没多久, 她的眼珠子一转,忽地跟桑延不太友善的目光对上。


她莫名觉得心虚, 立刻装作自己在看风景的样子:“……干嘛。”


桑延没理她, 面无表情地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桑稚怕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心跳如打鼓。她强装镇定,干脆也拉直唇角, 露出一副情绪不外露的模样,拉开车门先坐了上去。


两兄妹一左一右坐着。


沉默无言。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顺着后视镜看到两人的模样,乐呵呵道:“兄妹俩吵架了啊?”


桑稚一愣:“没啊。”


她瞅了眼桑延的脸,眼睛一眨,忍不住道:“又好像是。”


“……”


“叔叔,刚刚就是——”桑稚嘀咕着,“我哥让我请他吃一串冰糖草莓,我就给他钱,让他自己去买。但他不买,我就让他把钱还给我,然后他就生气了。”


司机听着这话,不太赞同:“啊?小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桑延当没听见,从口袋里拿出耳机戴上。


“……”


看着他的举动,桑稚有些莫名其妙。


不就五块钱,他至于这样吗?


爸妈最近难道没给他钱花?


犹豫了下,桑稚也不太想跟他冷战,那她这一路得无聊透顶。她把那五块钱拿出来,不太情愿地塞进他的手里:“那就给你嘛。”


桑延摘下耳机,啧了声:“我稀罕你这几块钱?”


“哦。”桑稚盯着他看了两秒,又默默放回自己的口袋。


“小鬼,你自己想想。”桑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决定让她这胳膊肘拐回来,以免骨折了,“你有没有给你哥,你亲哥钱花过。”


桑稚摇头,认真道:“但你不是都自己拿的吗?”


桑延:“……”


“你去年寒假买的那个游戏手柄。”桑稚的语速慢吞吞的,“不是还差两百块钱,然后就从我的红包里偷拿了。”


“你那红包厚成那样。”桑延倒也没心虚,“你还能知道我拿了?”


“你拿了我一块钱我都知道。”


“……”


“我就是没跟你计较。”


“……”桑延问,“你刚刚给段嘉许二十块钱干嘛。”


“那是嘉许哥昨天给我的。他看我被抢了二十,就偷偷给了我二十块钱。”桑稚平静地说,“又不像你那样,只会偷偷拿我钱。”


桑延:“……”


——


桑稚被隔壁三职的学生勒索的事情,黎萍特地跟陈明旭沟通了一番。加之三班的殷真如家长也在同一天联系了学校,说有同样的情况。


学校便重视起了这个事情。


各个班主任在班上问了这个事情,才发现有这样情况的学生不在少数。但多是放学之后去了学校旁边的一家黑网吧,加上受到恐吓,所以也不敢跟家长坦白。


黑网吧被举报,很快就关了门。


事情具体是怎么解决的,桑稚不太知情,也没怎么去关注。


后来的一段时间,殷真如来了桑稚好几次,跟她道歉。但没多久,也就被她的冷漠所逼退。桑稚的脚伤渐渐恢复,桑延还是照常每天下午来接她回家。


他没空的时候,来的人就会变成其他人。


偶尔是钱飞,偶尔是陈骏文,但更多时候——


是段嘉许。


是根本不用她自己来争取,就有的见面机会。


桑稚察觉到,段嘉许对她的态度,有点像是桑延那样。喜欢逗着她玩,却更加温和一些,多方面照顾到她的情绪。


注意到她有一些异常的举动时,他也不会有多的想法,只是觉得有趣。


态度一如既往,但似乎,也开始跟她有了几分的熟悉。


在此之前。


桑稚一直觉得,自己是吃了年龄的亏。那些所有不敢做的事情,全都是因为她的年纪尚小,而没办法去踏出那一步。


但时间久了,桑稚又莫名开始改变了想法。


她好像,其实是占了年龄的便宜。


大人们觉得她这个年龄不会懂的事情。


其实她已经开始懂了。


却也能,装作什么都不懂。


——


桑稚的期末考试成绩考的不算好,直接掉出了年级前十。


一小部分原因是,初二多了个物理科目;还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她对物理完全不感兴趣,上课基本没听过课。


成绩一落千丈。


黎萍和桑荣商量了一番,并征询了桑稚的意见,最后决定让桑延给她补补习。毕竟如果刚开始的内容就不懂,那接下来的课程估计也要够呛。


但这补习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就结束。


双方都有问题。


桑稚单方面觉得桑延说的都是错的,他说一句她顶一句;而桑延耐心也不好,觉得这内容非常小儿科,说一遍她听不懂,就不想再说第二遍。


黎萍没辙,干脆决定请个家教。


可寒假的时间本就不长,加上还要过年走亲戚,桑稚一点都不想学习。但她成绩确实下降了,也没那个脸面拒绝。


桑稚纠结半天,最后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研究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家教吓跑。


桑稚什么办法都想不到。


只能想到个逃避战术。


她打算第二天,在家教来之前,先跑出去玩一整天。这样的话,那个家教估计就能懂她的意思,就能做到知难而退,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黎萍提前跟她说过,家教今天九点就会来。结果桑稚制定好了计划,却因为想办法的事情,睡的太晚,隔天早上十点才爬起来。


看到时间的时候,桑稚觉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这个时间,黎萍和桑荣都去上班了,家里就只剩桑延跟她两个人。


桑稚认命地走出房间,往客厅看了眼,意外的是,没见着人。她眨了眨眼,又往桑延的房门看了眼,还关着,看上去是还没醒。


看来家教根本没来?


桑稚紧绷的情绪彻底放松,这才进了厕所里洗漱。牙刷到一半,她听到了桑延的房门打开的声音,下意识喊着:“哥哥,你给我煮个泡面吧,加个火腿。”


因为一嘴的泡沫,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随后桑稚打开了水龙头,捧着水冲掉嘴里的泡沫。


也没听清桑延应没应。


桑稚洗了把脸,很快就出了厕所。


她爬到餐椅上坐着,听到厨房里传出悉悉率率的动静,随口问了句:“哥哥,你知道家教怎么没来吗?”


“……”


桑稚听到撕包装的声音顿了下,很快又响了起来。


桑稚没太在意:“妈妈是不是不打算找了?还是说那个家教睡晚了还没来。哥哥,那这样的话,这个人的职业素质就不行,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传来水沸腾的声音。


桑稚拿起旁边的糖,撕开丢进嘴里:“要不然就换个吧。但我觉得现在快过年了,估计也不好找,所以最好就是别找了。”


“……”


“哥哥,如果你帮我说话的话。”桑稚想了想,“我的新年红包分你一百块钱。”


“……”


“你怎么不说话?”


“……”


“那两百?”


都这样了,还是等不到他的回应,就像是极为不屑她的这点小钱。


桑稚咬咬牙,把价格翻了一番:“五百!五百总行了吧!”


下一秒,桑延的房门又有了动静,伴随着桑延略带不耐的语气:“一大清早的,你嚷嚷什么呢?”


桑稚一顿,转过头。


就见桑延打着哈欠,边坐到她的旁边。


厨房里的声音依然未停。


桑稚意识到不对劲,音量压低了下来:“哥哥,厨房是谁啊?”


“嗯?”桑延懒洋洋道,“段嘉许啊,妈没跟你说吗?他来当你家教。”


“……”


桑稚的表情石化了:“啊、啊?”


“啊什么啊。好意思起那么晚,人段嘉许等你半天了。”听到厨房的动静,桑延问,“喂,段嘉许,你在煮面吗?”


没多久,厨房里传来段嘉许漫不经心的声音:“嗯。”


桑稚:“……”


很快,段嘉许端着个面锅从厨房里出来。他的模样俊朗,又带着几分贵气。穿着一件白色毛衣,袖子捋到手肘,却仍然不沾半点烟火气息。


桑稚心虚的要命,立刻低下头,装作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


桑延往锅里瞥了眼,起身到厨房里去拿碗。


段嘉许在桑稚对面坐了下来,悠悠道:“早上好?”


“……早上好。”


“看你睡的挺熟的。”段嘉许靠在椅背上,唇角不轻不重地弯起来,“你哥敲了几次门叫你也没醒,他就没再敲了。”


桑稚硬着头皮说:“我昨天睡得有点晚。”


“是吗。”他的眼皮动了动,若有所思道,“不是装作没听见?”


桑稚立刻反驳:“我真没听见。”


桑延拿了三套碗筷出来,瞥了他们一眼:“没听见什么。”


桑稚低声道:“没听见你敲门。”


“没听见?”听她提起来,桑延才想起这事,他装了碗面放到桑稚面前,冷笑道,“我下回放鞭炮看看你能不能听见。”


“……”


——


这顿早饭,桑稚吃得坐立不安。


总觉得段嘉许的视线总若有若无地往她身上瞟,似乎极为记仇。把最后一口面吃进肚子里,她便借着收拾东西的理由,迅速跑回房间。


桑稚边翻着书,边想着刚刚自己说的话。


其实也还好吧。


没有一句话是真的在针对他。


应该……也没必要生气吧?


桑稚吐了口气,提心吊胆地抱着要用的学习资料出了房间。


她房间的桌子小,一个人用绰绰有余,但两个人就显得狭窄。黎萍提前跟她说了,家教的时间,让她和老师到桑延的房间学习。


正要走进桑延房间的时候,桑稚偷偷往餐厅的方向看了眼。


却没见着人。


她把东西放好,又狐疑地走到客厅,发现两个男人此时在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用的还是那副桑延偷了桑稚两百块钱买的手柄。


桑稚有些无语:“不是学习吗?”


桑延视线没动一下:“刚吃完饭学什么习,你先自己去看看书。”


“……”桑稚觉得段嘉许这个家教肯定就是桑延介绍来的,这样的话,除了教她学习,还能陪他打游戏,“哥,你这是给我找了个家教,还是给你找了个玩伴?”


段嘉许的笑声带了几声气息,低声说:“小孩,等一会儿?哥哥玩一局就去教你。”


桑稚看了他一眼,忍气吞声地走到边上坐下。


他的坐姿懒散,总喜欢靠着椅背上,带着倦意。旁边就是窗台,有几缕阳光落到他的发梢处,显得发色更浅了。


桑稚没见过他玩游戏,此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段嘉许的手长得也好看,手指修长有力,掌骨分明,能明显看到淡青色的血丝。比起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的模样显得专注了些,温润又斯文。


脸长得还艳丽如妖孽,格外耀眼夺目。


桑稚抿了抿唇,突然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她的目光一停,又朝段嘉许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观察,目光还放在电视上。


她的心中忽地浮起了一个念头。


一个极为强烈的念头。


桑稚往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打开手机的照相机,小心翼翼地举起来,隐蔽的用抱枕遮住手机的其它部位,镜头对准段嘉许。


她屏着呼吸,按了拍照按钮。


游戏刚好结束,客厅里安静下来。


随后,桑稚的手机响起了格外响亮的一声“咔嚓”。


在这安静中,显得异常清晰。


也许是桑稚的心理作用,她觉得这声音几乎达到了震耳欲聋的效果。


段嘉许和桑延被这声音吸引,同时看向她。


“……”


桑稚的脑袋瞬间充了血。


完了。


完了完了。


完蛋了。


她!完!了!


她!没!关!声!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