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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口中的大漠一般指的是后世蒙古国和内蒙自治区之间的戈壁沙漠，位于蒙古国南部的东戈壁省、中戈壁省、南戈壁省、戈壁阿尔泰省等省，以及我国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的西部二连浩特一带。这里也是世界上最北部的沙漠。
这片沙漠就成了北方游牧民族的一个大分界线。漠南草原和漠北草原。
说是沙漠，但是在气候和地形上，跟塔克拉玛干这种沙漠还是有区别的。戈壁沙漠从地质上讲是洪积平原风化破碎的结果。而在公元七世纪初，因为气候的问题，这个时期的戈壁沙漠比后世要好一些，起码戈壁沙漠中有一些固定的绿洲也一些季节河，这就形成了一个从漠南通往漠北的半天然道路。
这条道路的好处是，熟悉大漠和草原的部落能在春夏之际带着牛羊牲口南下，来漠南追逐水草，还能在边城的榷场里互市，用自己的牛羊马匹和汉人交换铁器，布匹，粮食之类的东西。如果南方的汉人王朝混乱，这些游牧民族也u会趁机南下劫掠一番。抢些财货人口。
当然坏处也是有的，如果南方的汉人是个强悍的大一统王朝的话，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不打招呼的就沿着这条路直接扑向漠北，连游牧民族的牙帐都掀个底儿朝天。
不过大部分时间，汉人们就在长城以南种地，对大漠草原上的事情漠不关心。因为草原上太穷了，牧民们的财产无非是两把干草一顶破帐篷。种地的汉人们抢了又有什么用处呢。
突利带着他的随从，还有那个薛延陀使节和从甲字三区找了的两个俘虏，一行人带着驮马和骆驼，就这么走在草原上。
这里已经很靠近大漠的边缘地区，那种嫩绿色的草甸子已经不见了。草原变成了一片一片的，有大量的岩石裸露出来，风一吹，各种沙石满地乱滚，发出沙沙的响声。
突利半路上已经遇见一个靠前的部落了。突利没有贸然过去，仅仅是派了一个随从查看了一番。那个随从过来跟他说，这个部落没见到一名成年的男子。
突利不由的叹气，这个部落的男子大概就是被骑都尉梁胄说话之间就歼灭的那些人。当一个部落没了成年男子，那么这个部落就距离被人吞并不远了。
或者说被人吞并都是好的，丧失了全部成年男性的部落，消失在茫茫的戈壁和草原上才是常态。
远远看了看那个部落破旧的帐篷和瘦小的羊羔，突利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他平生头一次对所谓的草原勇士生出了一种杀之而后快的感情。
听信了一些混账的蛊惑，一头撞进汉人的地盘去抄掠，然后被人像狗一样杀死，留下一堆孩子和女人没人庇护！
依附汉人不好吗？自己的部落南下依附汉人后，已经三年没有饿死过人了。族人们都说那位沈大官人是腾格里，突利一开始还有些抵触，后来就释然了。草原上拜了这么多年的腾格里，冬天还不是要冻死人。宣化的腾格里能让牧民们过上好日子，自然他就是腾格里了。
“公子，可是要在这部落里过夜？天色已经不早了。”一个身边的随从说道。
“不必。”拽了拽身上的罩袍，突利抬头看了看太阳，“这里有部落和牲畜，那么附近就有水源，我们去个地势高的地方把帐篷搭好吧。那部落没消过毒，染了恶疾就不好了。若有旱獭洞子，千万小心！”
“喏！”
天色暗了下来。帐篷里，在马灯的光芒下，突利拿着一本书在那里看，有不认识的字还要翻一下字典。看完今天的内容之后，他在里面夹上一个书签，伸了个懒腰准备睡觉。
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跟一个护卫坐在帐篷另一侧的那个薛延陀的俘虏。
因为要检疫消毒的原因，这人身上的毛发都被剃光了，好像一个秃葫芦。
“那可是你的部落吗？”
那个秃瓢赶紧回话。
“贵人，是的，是小人所在的部落。”
突利看了看他：“等自夷男那里回来，让你部落那些女人和孩子都跟上吧，去草原上给你找一块草场。”
说完，也不理会那人在地上磕头，自顾自的倒头就睡。
薛延陀等铁勒九部南下的营帐已经到了漠南，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部落来抄掠人口。那两个战俘带着突利一行人顺着一条季节河在第三天的时候找到了夷男的牙帐。按照后世地图来说的话，这里处于苏尼特右旗以北三十多公里的布延包儿附近。
突厥小可汗的名头，在这里还是非常好用的。不过等进了夷男的牙帐，一干草原头人中间一身中原武夫打扮的突利可汗，夷男还是一阵不是滋味。
“苍狼的子孙，怎么换了汉人的衣服。”
突利笑了笑，甩掉自己的罩袍，一撩衣襟，就这么坐在了夷男的对面。
“苍狼在春天，也会换掉自己的绒毛，草原如果一直是寒冬，自然是需要一直披着皮毛。但是腾格里护佑，天空永远湛蓝的话，穿什么衣服又有什么要紧。”
夷男端起一碗奶酒，多少带着点轻蔑说道：“阿史那的子孙，以腾格里为名的子嗣，对腾格里的信仰就是这样的么。那就怪不得阿史那社尔被我轻易打败，往西逃的无影无踪了。”
突利摸了摸自己的短髯，也不生气：“你只不过打败了我叔叔的一个儿子，打败了看守天山的一部分人马而已。这还是因为他轻率南下，全军覆没之后整个阿史那氏都处在恐慌之中。如果是之前，我叔叔的愤怒，你可接的下来？从你的爷爷起，你们就不过是射匮驱使的奴才，有什么胆量单独对抗我们。”
打人不打脸，突利这一番话，几乎让夷男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他重重把手里的陶碗砸在了面前的条案上。
“铁勒诸部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奴才。也不会像你一样，彻底忘了自己的出身。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跟你们战斗到底，即使是处罗，也曾经败给团结的铁勒！”
突利饶有兴趣的看了看他放在桌子上的陶碗：“铁勒人的可汗，你连一只银碗都没有了吗？你碗里，有多长时间没有茶叶了呢？”
不等夷男说什么，突利就提高了音量，直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你们的战斗到底，不过是被十姓驱使反对王帐，你们的首领被泥撅处罗残杀，你们的青壮年被驱赶着送上战场，你们的妻子儿女在黑白灾中也要不停的迁徙。这又获得了什么？放弃吧，乙失钵的孙子。铁勒从来没有对抗阿史那的能力。就更不用说能让十万人一夜倾覆的天神之力了。”
“放弃的像你一样，从掌控诸多部落的小可汗，苍狼家族的天之骄子，成为一条看门狗？”夷男努力的露出一种嘲笑的表情来，但是头上的青筋暴露了的他其实有些色厉内荏。
如果放在以前，突利可能会大怒，但是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刘苾，不是阿史那什钵苾。他伸出一根手指，冲夷男摇了摇。
“这是腾格里的旨意。”
“腾格里在哪儿？”
“谁让草原人不需要躲避黑灾白灾，谁让草原人不需要互相攻伐血流成河，谁让草原人的青壮年可以纵马放歌，谁让草原人的女子可以尽情盛装起舞，谁让草原人的孩子不会早早夭折，谁让草原人远离各种瘟疫恶症，谁就是腾格里。”
说到这儿，突利终于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乙失钵的孙子。可能阿史那家族造了太多的恶。也因为如此才会一夜之间丢光了脑袋。这是我们冒犯腾格里应有的下场。如果你还记恨你的族人的仇，那么至少，一半的仇已经由天神给你报了。那么另外的仇恨，达头的子孙对你们的残害又当如何。如果你真的想要你的族人生生不息，想要你的仇恨得以洗雪，只需要跟我向南，这一切都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