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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这人在这个穿越时间线里最为后人所道的既不是他一生的传奇，也不是他一路不情不愿的升官，更不是他创造的惊天财富和无数企业，最让人赞叹的是据统计，他的一生中所承认的子女高达733人，而坊间谣传他的私生子甚至多达2000人。所以他在世的时候，如果有女子不幸未婚生子又说不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要大声说一句是宣化沈默的种，世人好像就能理所当然接受了。而且沈大官人并不会做任何反驳，即使闹到提刑司、公考寺甚至新桥也是如此，并且只要该女子带着孩子来宣化就能落户，沈大官人还会支度一笔安家费给他们。
根据日后宣化市官方记载，最后一个这么做的女子，是一个17岁的雍州少女。此时沈大官人已经96岁高龄，卧床已经半年，并且两个月后就去世了。
坊间笑谈是坊间笑谈，最初的沈默当然不是这个样子，尤其是刚来宣化的两年间让人意外的正经的不行。根据当时老人的口述，那时候的沈默看谁都是一个样子，无论男女老幼是个出身。在他眼里，人之分能干活和将来能干活的以及干不了活的。
当然，这些都不会表现出来，但敏感的人都会感觉到他古道热肠的表面之下有些别的什么东西，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视万物为刍狗可能更合适一些。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信众生平等的，能活下来的谁也不比谁笨多少。"——宣化郡志。
初来的那个冬天对于身为南方人的沈默来说特别难熬，但对于身为突厥人的拜尔琴来说这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至少比半年前那种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要好的多。
往年要是下了这么大的雪，部落里的羊就要饿死一片，虽然她是姓阿史那的，父亲也是个头人，这些也免不了长生天的惩罚，跟着族人一起饿肚子是理所应当。毕竟食物会被优先提供给那些能保护部落，并且从汉人那抢夺回食物和奴隶的勇士们，而不是自己这个瘦弱的，注定要被出卖给别的头人或者特勒们的女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纵使这些汉人们杀死了他的父亲并且带走了他的哥哥，只剩她和一对弟妹相依为命，不久连她们姐弟也被拆散，自己和其他700多个姑娘一起被送到了西康。要说没有恨是假的，但也是这些汉人们教会自己开垦田地种植牧草，并且把这些三片叶子，挺好看的牧草储藏起来。这里有整整18万只羊，而且个头差不多每两只的体重就能抵得上三只过去她自己从小放牧的那些羊的重量。这个冬天白灾一点都没少，但是这些大羊除了被杀了吃肉的一只都没饿死，甚至大部分比刚来时还重了不少。
是的，这些汉人杀羊吃肉，而不是像她们过去一样只有头人宴会或者羊只实在养不活的时候才杀。当然，除了那些短发教她们说汉话写汉字的汉人，其他汉人都不喝奶，尤其是羊奶更是只有汉人们的头人，他们都叫他段科长的那个短发汉人才喝。一般其他汉人都是要把羊奶打成奶糜子或者奶干，夹着饼才能勉强吃的下去。
一开始她们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她在搭一种新帐篷的时候有三个男人跑了过来。一开始她和其他几个姑娘都很害怕，尤其是看见那个打头的汉人身后两个穿铁甲的人手里拿着马鞭。但是那些人并没有鞭打她们，骂她们蠢笨，而是手把手的教他们把帐篷搭了三层，每层都裹着厚厚的羊皮毡子。
那天晚上汉人们杀了几十头羊。拜尔琴她们自己也带了羊过来，数量没这些汉人带的多，才1000头不到，这些羊里也被抓走了最肥的20头宰杀。一开始拜尔琴想阻止他们抓羊，可是被其他姑娘们拦住了。姑娘们都远远的坐在火堆外围看着这些赖以活命的羊在火上滋滋地冒着油花，发出致命的香气，想着既然烤了这么多羊，说不定之后会有些残羹冷炙可以拿。
结果几个短发的汉人抬着两只散发着比可汗大宴上更加香气扑鼻的羊，径直朝她们走了过来。
——说不定是想用羊来买我们的初夜吧？
拜尔琴这么想着，几个姐妹都悄悄的往后缩了缩，她却勇敢的看着这些男人。脑袋里满是之后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事情，这种事在草原上已经上演过无数次，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高仰起头——身为苍狼一族的女人不能失去自己的骄傲。
结果，出乎意料，她的一切心理准备和好不容易骨起的勇气都变成了白费。那几个男人当场把两只羊拆了，给自己手里硬塞了一块羊肋，然后又塞了另一只羊的羊肋，手舞足蹈的示意她尝尝。其他的姐妹们手里也被硬塞了肉，一群原本以为会任人宰割的女人不知所措的互相对望。
拜尔琴尝了一口左手的肉排，那是自家羊肉的味道，虽然被重重的香料腌制过，变得格外美味，但从小吃到大的味道是不会忘的。然后那个汉人高兴的继续笔画着，示意自己再尝尝另一根。大着胆子也咬了一口，突然双目圆瞪，然后第二口，第三口，三两下一块连着羊里脊肉的羊肋就被啃完了。她觉得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羊肉竟然能够如此的肥美，羊特有的膻腥味是如此的淡。那个短头发的汉人高兴的看着她，好像在宣誓汉人们的胜利，不过很快他就回头往火堆边上走。火堆那边一个掌着烤架，看上去并不高大却在和蔼笑着的短发汉人示意她们坐过去一起吃。
有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姑娘们最后都坐到了温暖的火堆边上，这里不只有肉还有茶和酒，不一会，一群语言还不通的人就打成了一片。
过了会儿，拜尔琴发现刚才给她塞羊肉的男人和在烤羊肉的男人都不见了，四下回顾，却看见他们坐在一边的木料堆上正在看着所有人聊天，其中一个嘴里还一阵一阵的吐着烟，眼神格外平静的看着一切。
——大概这是传说中的仙人吧？
那晚之后，拜尔琴就开始用起了之前起的汉名，叫杨馨，因为馨太难写，后来又改成了杨心。而那天给她们塞羊肉又吞云吐雾的就是沈默，一直喝着酒烤羊肉的就是段文明段科长。
有了这一遭，姑娘们知道自己带来的羊次，汉人们其实看不上，也就全交了出去。那些羊除了少量留下来配种的，都被后续派来护送新牲口和新移民的护卫带走，卖到了那个叫涿郡的地方。杨心也很快和自己的弟妹团聚，一起来的还有自己的哥哥。不过他只是来看了眼她们过的怎么样，很快就又走了，听他说是要去不远的地方修路，以后有空会来看她们。
就这样到了现在已经完全入了冬，杨心已经彻底没把自己当外人，汉话也说的好了很多，不像当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入冬前，杨心她们和之后迁入的牧民，把带来还没卖出去的羊大部分杀了做成腊肉。腊肉除了自留一小部分基本都卖了出去，换来的钱买了麻纱、皮子和一些茶叶，这些羊剥下的皮子加上用钱买来的兽皮刚够给所有人都做了新皮衣。
这些货物加上盐巴、粮食、精料还有取暖的煤炭是随着六个大车送来的，物资在入冬前就存了不少，据说这些支援物资不要钱。基地里另外一个大工程就是给那2万只细毛羊剃了毛，差不多30万斤的羊毛清洗脱脂之后得到约16万斤净羊毛，其中可以冒充山羊绒的超细型差不多3万斤，细型2万斤，剩下的都是中型。第一次剪下来的毛交给了县里纺成纱，制成成衣后一小半被运了回来，算是给大家替换和准备过冬用。这两万头细毛羊虽然被剃了个精光，毕竟是金贵货，和它们数量众多毛还没剃的小尾寒羊亲戚们风餐露宿不同，被送进了各个点着暖炉的羊舍过冬。
进入十二月，草原上雪已经下过两场了，外头经常白茫茫的一片，但好在降雪持续时间不长，离成灾的地步还远。
因为降雪，现在大部分人都窝在屋子里，除了日常照料牲口和检查太阳能发电设备以及气象站之外，在室外的走动的情况减少了很多。
除了那些没事就往基地窜的姑娘们。
人一闲下来就要找事干，既然宅家就正好可以给牧民补课，为的是应付开春以后的春耕，那才是硬仗。
8月到现在，虽然已经男人当牲口使，女人当男人使了，但碍于只能依靠畜力耕耘，且合格的农业人口不足，划定的18万亩草场只开发了2万亩。畜牧科小组会的意见是，趁着猫冬的时节，就算是填鸭也要尽量从牧民中培养出一批还凑合的人出来，来年开春加入开垦队伍。争取到明年底，至少先把田开出7成，也就是12万亩。
想达成这个目标，光靠河北移民以及畜牧科的人来操作，那只能把县里剩下的大型多功能农机全部调过来，显然这不可能。反过来说，如果把6000牧民，哪怕只有一半能用，配合牛只和重犁，一个三人小组只要处理120亩地，这就相对轻松多了。
所以有了这个前提，不管多累，新桥来的老爷们都会抽出时间尽心尽力的给牧民们上课，一来二去就都混熟了，不少人连突厥话都顺带着会说几句。而整个示范基地除了柳延带着的那支塞外柳氏住的稍远一些之外，却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三级阵营分化:内圈畜牧科的人基本都是钢铁直男，外圈牧民们一堆怀春少女和妇女，中间被一脸懵逼的河北移民隔开。
所以入冬之后，经过3个月连轴转的强化培训，基本解决了沟通问题，外圈的年轻姑娘们多数变得都看不上柳家的那群粗爷们，反倒是使劲往内圈跑，县里的单身小伙们因为沈默手贱教了几个姑娘打毛衣的关系，人手至少2条羊毛围巾3双手套。连比较苦逼，总是对着突厥老爷们的机修班和农具班也是人手最少一套。
最有意思的还是柳延这货，竟然明着鼓捣自己族里的姑娘和少妇们去勾搭那群钢铁直男，他们连绿油油都不在乎了，指不定那群直男里有曹老板的同好呢？
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毕竟姑娘们来的时间太短，虽然这段日子肉奶食不缺，耐畜叶菜和水果管够，耐不住时间太短，一个个女人味还是有些不足。那群天天凑在沈默这儿，抱着他的电脑看存货的钢铁直男们，真正心动去勾搭的牧民姑娘的只是小猫两三只，而且手法还特别笨拙。
沈默在技术工种里，是属于比较高端的电力运维组，他们手里的活最少也要初中文化才能学，所以沈默带的学习班，在课程上还是以基础文化课为主，辅以传授烹饪、面点制作、近代化屯垦、放牧这些技术。所以他的班上也是基地里最常见的组合:一群小孩子加上大姑娘们一起上课。有趣的是，沈默这人干电工活手笨，但一到吃上面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沈老师的课基本上都能连吃带拿。课上没有糯米做中式糕团？那就用面粉做西式蛋糕、曲奇。反正在这个基地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奶，蛋也有基地的2000羽鸡提供，新鲜水果品种不多，但我们有糖水罐头呀，顺便糖也解决了。
结果老沈的班上，除了每个人都比别的班胖了一圈，还实实在在刷了一波小孩子们的好感。
转眼就要到了2月，马上就要年关了。县里来的人早就收拾好包裹准备回去过年，有个直男勇士甚至牵了个突厥妹子带回家当手信。这件事让老段大为赞赏，并且又唠唠叨叨的奚落了一遍身边的钛合金单身狗们。
临行的时候老段对沈默千叮万嘱，如果再有来撞栏的鹿，想办法留下。
"你那股严肃劲要是用在工作上该有多好。"
也不是说段文明干活摸鱼，基地里最忙的就数他。但对平日里的日常工作，他总少了点看见马鹿的时候，那种有些莫名其妙的热情，不过不影响工作也没人去管他。
等基地里的人随着马车和马队都走光了，偌大的基地就更加空空荡荡的。老沈每天也就泡上一杯苦荞茶，然后安安静静的摸鱼，时不时擦一下办公桌上那个平时不会摆出来的放着全家福的相框，这也就算是过年了。
"沈家哥哥？！我们来玩啦！"
一阵让人头大的笑声，伴随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隔着老远就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