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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确有情 > 第一章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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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天空又高又远,天已晓白,朝阳未升,雾蒙蒙一片不知在等着什么。


杨惠卿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迎面撞上妹妹带着一群男男女女进门。


看到她,所有人一时间都站在玄关处挤着,原本吵吵嚷嚷的倏地静下来。


杨家二女儿的美艳名声早已名满端城,众人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无意撞见的是那个一直在国外的杨家大女儿。


生得不如妹妹第一眼看上去动人心魄,但那白,只怕是整日通稿“白如天仙”的当红女星林琍也得甘拜下风。


妹妹是极符合当下审美的V脸大眼,精瘦身材,一双细直长腿。


姐姐,却像极了民国时期,或更早的时候,藏在闺阁里不见人的大家小姐。


偏圆的脸蛋,雪白的肤皮,亮晶晶的杏仁眼,穿着藕色丝质吊带睡裙,布料温温柔柔贴着她身上,曲线被不留余地地全部。


勾勒出来,染了黄的朝阳落在她裙上,动作间光泽莹莹。


她藕臂香肩和一对小腿都露在外头,头发披在肩头,一副天真无辜样。


看起来也是没想到能撞上这么一堆人,当下愣在楼梯上,捎带羞涩地点了点头,转身上楼去。


这边杨家老三杨仝不知从哪扯出一块毛绒披肩来,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姐姐,披在她身上,盖住露出的手臂肩背。


只听着杨仝细声细语,众人从未见过的乖觉。


被他半揽着的姐姐杨惠卿抬头一笑,娇娇软软。


妹妹这边大大咧咧:“眼睛都收好了,别看了!”


说完貌似无意看了季青林一眼,别人她不敢保证看没看见,但季青林与她先进屋,在沙发这边逆着光,姐姐刚刚转身上楼时,胸前的颤动与胸型,可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季青林,偏爱细腰翘臀。


八月里,季家老爷子过寿,在百味轩摆了宴,只有季老爷子的儿子儿媳在那儿张罗着,亲近的人全请到了自家四合院里。


江坊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杨惠卿。


为了喜庆,她穿着件酒红色的礼裙,胳膊腿全露出来了,羊脂玉似的白净,头发弄了大波浪,散在身后,发尾弯曲更显得她温婉大气。杨惠希也穿了一件红色的紧身裙,身材修长,五官明艳,又化着浓妆,乍一看比杨惠卿更亮眼些。


江坊远远地端详了半天,见杨惠卿坐也端庄、走也安静,远不如杨惠希活泼,一下子去了心思。


杨父和杨母领着三个孩子去给季老爷子拜寿。


季老爷子单点了杨惠卿上前,仔细端详了半晌,才道:“像极了你奶奶,丫头现在身体可好些了?”


杨惠卿乖乖地回话:“谢谢季爷爷挂念,这几年已经好多了。”


季老爷子点点头,对站在身边的季青林说道:“去把我书桌右边抽屉里的蓝色盒子拿过来。”


季青林微诧,下意识地看向杨惠卿,正巧杨惠卿也看了过来。


东西拿来后,季老爷子看都不看,道:“你递给惠卿。”


季青林似有犹豫,又深深地看了杨惠卿一眼,这才走过来把东西递给她。


杨惠卿早觉得有蹊跷,看向父母,见父母点头才接过。打开后,她发现那是一个上好的羊脂白玉镯子,玉质温润细腻,像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她不知道这镯子有什么来头,但父母既已点头,她便不动声色地收下了,道:“谢谢季爷爷。”


等晚上回到家,杨惠卿搞明白这镯子是何意时,惊了一下,下意识要拒绝。


父亲软着性子和她解释:“你的婚事早就该定了,只是因为你的病没好全才耽搁了。现在放眼望去,也就季家小子和你正般配,再没别的可挑了。”


杨惠卿多年在国外生活,对端城圈子不熟,只当是父亲哄她,知道这事两家大人早已默许,她也没反抗的余地,只得嘟了嘟嘴,低着头无声控诉。


一旁的母亲笑了,道:“惠卿,你可别以为我们哄你,以你的身体状况,我是舍不得你低嫁的。季家与我们家从你爷爷那辈起就是世交,知根知底的,不怕你嫁过去受欺负,而且如今这城里挑来挑去也只有季青林这孩子与你般配。”


杨惠卿从小就听父母的话,什么事都被父母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他们这些自恃有底蕴的家庭,绕来绕去总是在自己的圈子里联姻,婚事自己做不得主,最多就是这家换那家罢了。


这次被家里叫回国,她早就猜到是为了这事。她只是生气父母不和她打声招呼便直接给她定了这门亲事。不过,她睡了一觉就想开了,自己在父母面前一直是顶乖的大女儿,不论大事小事都是家里安排好了的。这么多年,父母习惯了安排她所有的事情,她也习惯了接受这些安排。罢了,嫁谁不是嫁呢?绕来绕去,她总是要嫁给这个圈子里的某户人家的。


那边,季青林却没这么好说话了。


季霖粟上过战场,是在血水、泥坑里摸爬滚打过的。他性格火暴,偏偏这孙子像极了他,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


“你小子混玩!多大岁数了,还跟我说还不到时候?”


季青林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头开口:“我还不到三十岁,等到了三十岁再议也不迟。”


季霖粟拿起茶杯就要扔,却被儿子季加沉截下了。


季青林站在那儿,只当没看到,动都没动,要是茶杯真的砸过来,他也就生受着。


季加沉黑了脸色,对儿子说:“你爷爷过寿,你就是这么孝顺他的?”


季青林不说话。


季霖粟缓了缓火气,坐到椅子上,道:“小子,我也没几年了。虽然说现在都是婚姻自由,早就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但是你既然托生到季家,得了老子爷们打下的江山,就别想自在得跟什么似的。这季姓能允你如今的富贵荣华,那都是托老子爷们的福。”他喝了口茶,缓了缓语气,继续道,“你们这帮孩子啊,就别想着做什么出格的事。外人嫁不进来,你们也娶不进旁人,结婚是迟早的事。就当让你爷爷享几天福,早点儿把婚事办了,我也能安心闭眼了。”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瞪了季青林一眼,“你以前在外面混玩我不管,杨家大丫头过门后,你再敢招三惹四,我拼着一口气也要打断你的腿!”


季青林何尝不知这事定了就是定了,这么多年来,各家利益纠缠,牵一发而动全身,早就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利益共同体,就算暗地里会争这儿争那儿,可谁家也不敢有大动作。


他原本想着,态度强硬点儿或许能拖个一年两年,却没想到一丁点儿时间都拖不来。一想到杨惠卿那副瓷娃娃的模样他就头疼,杨家捧金捧银地养着的人,实在是个大麻烦。


不出两天,两家联姻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季老爷子怕出变故,竟说动了杨家父母直接跳过订婚步骤,两家只互送了些象征性的礼,就议在九月里举行婚礼。


季青林火冒三丈,又无处可发泄。接了家里的生意后,平日里他和江坊他们胡玩的次数便少了,因这段时间郁闷,他竟也难得地去了几场。


这天喝酒时,有人带了几个新晋模特,季青林眯眼瞧一个蜂腰翘臀的女人有点儿面熟,那姑娘扭着屁股走台步似的走到他面前,一点儿不客气地坐下,半个臀都压在他的腿根上,端了酒喂到他嘴边,道:“季总不记得我了?”


季青林听到这声“季总”才想起来,这是公司前一阵子签的新产品代言人卢微,今年大势,娃娃音腔调是她的特有标签。举办签约仪式时他还出席了。


当时,卢微为了配合新产品浓妆艳抹,这会儿卸了浓妆,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人的姿色。


季青林就着她的手喝了口酒,卢微“咯咯”地笑着,半个身子倚了过来。


直到被卢微挽着靠在酒店的电梯里,季青林的酒才醒了几分,他有些懊悔喝得多了竟带上了卢微,都到这地方了,再解释也是白说。他正想着有些过了,等会儿让她叫车走的时候,电梯停在“8”楼,有女子大夏天的裹着羊绒披肩走了进来。


女子似乎在想事情,没意识到电梯里有人,直到走进来才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对视,季青林吓得酒彻底醒了,他下意识地推开了靠在他身上的卢微。


喝了酒的人手下动作没个轻重,他这样突然把人推开,小小的电梯间里气氛顿时变得既诡异又尴尬。


季青林反应过来,心里正悔,他下意识的动作显得他怕了这个杨家女儿似的。他张了张嘴,想先出声打个招呼,掌控局面,却见杨惠卿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还刻意地往前挪了一步,紧靠着电梯门边。


他张开的嘴合上,紧紧地抿着,带得下颌线也收紧了,刀锋似的锐利。


卢微刚刚被推开时还有些奇怪,想捏着嗓子再攀上季青林的手臂撒娇时,却看见季青林盯着刚进电梯的姑娘瞧。她见那姑娘穿着低调却样样讲究,通身气质是外边拔尖的人也比不过的,皮肤雪白,裹着羊绒披肩,小臂上却仍看得出鸡皮疙瘩。


她顿时警醒,想起来这景荣酒店是杨家名下的,当下便明白过来。她笑了笑,按了个“9”,电梯停下时,便走了出去。


混了这么多年,她卢微最厉害的一点就是识趣。


电梯到了顶层,杨惠卿先走出去,细高跟踩在地上“嗒嗒嗒”地响着,季青林向她的背影看去,眯了眯眼,想着这才叫蜂腰翘臀。


两人直到拍婚纱照这天才见面,双方连联系方式也没有,都是按安排好的时间、地点直接走流程。


季青林到的时候被告知杨惠卿正在妆发间换婚纱,作为一个合格的未婚夫,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耐心地等着。


帘子被拉开,一点点露出女人的背影来。


季青林吃了一惊。他以为杨惠卿会选那种大方保守的款式,没想到她竟选了一件这么大胆性感的婚纱。


杨惠卿从镜子里看到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有点儿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屁股这儿有些紧了。”


边上满脸堆笑的设计师忙上前替她试了试松紧:“不紧,按着您的尺寸做的,怕活动不方便,我还特意放宽了两厘米,就得是这效果才对呢。”


杨惠卿闻言转过身,背对着镜子看身后的样子。


长发堪堪挡住胸前的沟壑,正面腰身一览无余。她又转了半圈,体会到这尺寸正合身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杨惠卿这才抬头看向季青林,似是询问他的意见。


季青林见她看过来,说了一句“你随意”,打了声招呼就去换衣服了。


拍照的时候,两人尴尬得不行,摄影师又不敢发脾气,急得直冒汗。


“先生太太离得再近一点儿。”


季青林也有点儿上火,折腾大半天了,从棚外移到棚内,前几套注重意境的还好,最亲近的不过是一人在楼梯上,一人在楼梯下,牵着手对视。现在要拍这么近距离的照片,他实在做不来。


他压着性子往边上靠了靠,搂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他抬眼看向摄影师,意思很明显:行了吧,快拍。


摄影师只得敷衍地按了两下快门,讨好地笑着道:“先生可以双手半搂着太太,那样看起来更亲密一点儿。”


季青林还没想通这是个什么姿势,却听到身边的人“扑哧”一笑。季青林以为她在笑自己不敢搂她,想都没想就伸出手臂环上了她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


杨惠卿还回味着“看起来更亲密一点儿”的笑点,冷不丁被他搂过去,手掌下意识地抵在他的胸口,一个抬眼,一个垂眸,谁也看不清对方心里所想。


耳边快门“咔咔”声响个不停。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太太的头再靠近一点儿。”


杨惠卿只能把上半身贴近他。


“再近一点儿。”


两人离得又近了一点儿。


“咔嚓咔嚓。”


“可以再近一点儿吗,季太太?”摄影师小心地问。


杨惠卿翻了个白眼,正要拒绝,背上却传来火热的触感——季青林竟直接上手把她按在了他的怀里。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配合一下,快点儿完事。”


她不说话,心里腹诽:那你也轻点儿啊,猛地一下胸撞得很疼。


摄影师再要求杨惠卿把头贴在季青林的胸口处时,她异常配合,确实是快点儿完事才好。


假笑,“咔嚓咔嚓”,完事。


婚纱照出来后,杨惠卿回想了半天:她当时真的是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吗?怎么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杨惠希更是打趣她:“姐,你们这感情突飞猛进啊,是不是瞒着我们私下里甜蜜约会呢?”


杨惠卿懒得理她,却还是有点儿脸红。


这被他圈在怀里跟他对视的样子,乍一看还真是有点儿感觉。


她怀疑是后期加工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说不定两个人的眼睛都被动过了,所以给人一种郎有情、妾有意的感觉。


其实她没猜错,后期为了将这两位的眼神调整得看起来不像陌生人,着实下了苦功夫。


最终,杨母还是敲定了这张“郎有情,妾有意”的半身搂抱婚纱照作为婚宴主选图。


杨惠卿和季青林的婚宴,两个人是一丁点儿心都没操。


两个人出个场,敬个酒,走个流程,就结完婚了。


本来大家都以为季青林会是这堆人里最后结婚的,没想到杨惠卿刚回国,这婚事就风风火火地敲定下来,迅速办完了。


贺家老三出国前,特地和这帮一起长大的兄弟聚了一下。


地点由着江坊定在了红玉私人会馆。


江坊有意玩得热热闹闹,提前几日便打了招呼,安排了几位年轻姑娘作陪。


那曲线最好的姑娘一扭一扭地往季青林边上去了,刚走两步就被杨仝拦下:“这妹妹今日陪我吧。”他笑着睨了季青林一眼,“姐夫?”


众人哈哈大笑。


季青林也笑起来,摆摆手,道:“不敢消受。”


有人吹了声口哨,道:“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看上了杨惠卿,才等人一回来就抢去的呢?”


季青林笑了笑,没说话。


季青林带着一身酒气回去的时候,别墅里黑漆漆的一片。


他开了一楼的大灯,踢了鞋,光着脚去找水喝,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杯子,正要发脾气喊人,手边便递来了一杯温水。


他侧脸看去,正要训人不知眼色、没早点儿出来迎他,话到喉咙口却变成了“谢谢”。


呵,新娶的夫人。


新婚那晚,季青林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时,杨惠卿已经睡下了,犹豫了半天、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的季青林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床大,一人一边,半点儿也碰不着。


第二天,季青林醒来见身边有人难得吃惊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过了一夜自己已是已婚人士。他也没吵醒她,轻手轻脚地收拾完去上班了。


晚上有一个酒局,他本来是可去可不去的,助理大早上给他汇报行程,以为老总新婚,肯定会推了这个局,说到晚饭邀约时语速都快了些,草草带过。


季青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出口打断:“知道了,你跟着我一起去。”


回来时确实有些晚,她果然已经入睡,季青林心底的负担又少了一层。


今天婚后第二日,两人倒是碰上了。


他喝了一口水,掌心摩挲着玻璃杯,暖人的温度沁入皮肤,把初秋的凉气都驱散了些。他原本不爱喝温水,夫人递过来的这杯水却让他想喝第二口。季青林放柔了声音问她:“怎么还没睡?”


“下来倒水喝。”


季青林有点儿尴尬,原来是他抢了夫人的水。


“按铃叫人就好。”


“嗯。”


两人无话。


季青林又顺着心意喝了第二口,才道:“我去洗澡。”


他擦着头发出来时,意外地发现杨惠卿正倚着床头玩手机。


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盖住她的大半边脸,露在外面的雪白的手臂被红色的床具映得像红梅旁的白雪。


床头的人抬眸看了他一眼,杏眼轻眨。


季青林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明天要回我家,你记得吧?”


他绷紧的后背这才放松了下来:“我知道。”


那人半垂着头,声音婉转,甚至带着一点儿撒娇的意味:“我家人面前,还请你帮帮忙。”


季青林还没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又听她说:“你在外面怎么玩都行,别被两边家里人知道就好。但面子上……我不想家里人担心我。”


杨惠卿见季青林没反应,眉头轻轻皱起,就算是施压声音也柔柔的:“我们都不可以让双方家里难堪的。”


季青林大步走到床前,扯了被子躺下道:“我知道,你放心。”


杨惠卿侧过身无声一笑:果然对男人,还是这种招数有效。


初秋时节,杨惠卿特地穿了一件半袖连衣裙,季青林有点儿不解,他知道她怕冷,大夏天都要裹着披肩。


当看到她手腕上的手镯时,他才明白过来。


他想了想,把之前得了的一条珍珠项链取来给她。他想,这应该正好配杨惠卿今天这一身装扮,她这个人温和沉静,娴雅大方,也最适合佩戴珍珠。


杨惠卿当然知道这项链的出处,惊讶了一下,轻声道谢,当即戴上了。


两人回门时,季青林对杨惠卿百般照顾,给她开车门、等她下车,又牵着她的手一起进门。


杨母看着心里安慰,笑着拍了拍季青林的手,道:“昨天和你母亲通电话,她还怕你俩不熟,我看处得很好呀。”


杨父闻言,从报纸后抬起眼睛,对着季青林冷笑了一声。


季青林只装作没听到,哄着杨母:“妈,您放心,很好的。”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从前她还担心他和江坊那群孩子到处混玩,如今看两人这么恩爱,她也就放心了。她把女儿半搂进怀里,道:“我这乖乖,从小我就精心费力地养着,一人去了我大半颗心,她有点儿娇气,你也别在意。我和他爸在她身上花的心思啊,老二老三加起来也比不过的。”


季青林只好赔着笑,说些让杨母安心的话。


半晌,杨父才扔了报纸,把人带进书房进行男人之间的对话。


这边杨母也变了脸色,拉着杨惠卿的手,道:“你可别哄我,他对你怎样?”


杨惠卿连忙抱住母亲的手臂,道:“我们突然结婚,您也不能要求我们马上就浓情蜜意啊,但还是挺好的。”


杨母皱着眉低声问:“是不是没同房?”


杨惠卿一惊:母亲怎么看出来的?


杨母知道自家女儿是怎样好的,只当是自家女儿不愿意,便劝道:“差不多就行了,总要过日子的,你别不让人碰你。没把他赶去别的房吧?”


杨惠卿忙答:“您想哪儿去了,没有。”


杨母只觉得是自家闺女拿乔,对女婿更添愧疚,用餐时一直给他夹菜,一顿饭众人吃得其乐融融。


晚间,季青林洗漱后,发现珍珠项链被好好地放在盒子里,摆在放他护肤品、香水的那张台子上,像是物归原主的意思。


他将项链取了出来,直接走到床边递给杨惠卿,说:“给了你的就是你的,好好戴着。”


杨惠卿看着他手心里躺着的那条珍珠项链,珍珠粒粒浑圆饱满,隐隐透着华贵。


她笑道:“前几年拍卖的那串吧,我哪儿敢戴?”说完,她就抬眼看着他。


季青林想起有个描述人眼睛的词叫“湿漉漉”。他用手指摩挲着圆润光滑的珍珠,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就不敢戴了?我季家的媳妇儿还不够格?”


杨惠卿身子往后仰,靠在床头:“那位没想把这条珍珠项链要去吗?听说当时他也派人去了拍卖会,似乎就是冲着这条去的。”


季青林倒没想到她会和他谈这个,看了她一眼,直接把人扯过来,手绕过她的脖子,给她戴好了项链。


“他倒是敢!”声音就在杨惠卿耳边,恶狠狠的。


“你们家不是明哲保身、不站队吗?”


季青林仍在和那搭扣作斗争,只当没听到。直到杨惠卿的脖子上都沁出亮晶晶的汗了,季青林才把项链给扣上。他退了一步,打量着杨惠卿:“你懂得倒是多。”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杨惠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季青林又道:“好好戴着。”


“我戴着太招摇了。”


他不以为意,转身到另一头,扯了被子就躺下了。


直到结婚半个月后,杨惠卿才知道书房有密码锁。


那天,她叫人送咖啡到书房给她。


家里阿姨端着咖啡站在她身后,问:“夫人,您不进去吗?”


她转过身,笑了笑,道:“把西面那间客房改成我的书房。”


阿姨不敢多话,忙答应下来。


季青林出差回家,没见着夫人,却看二楼好像改了布局,像是装修中的状态。


出差前,他和杨惠卿打了招呼,说大概要去十天。十天来,两人没有任何联系。季青林开会时低头看到手上的婚戒,还出神地想了半天,竟冒出个这种互不打扰的婚姻状态也还不错的想法。起码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


就算是互不打扰,他回来了,她人却不在家,做丈夫的是不是得问一声?手机在手心里转了两圈,他还是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恹恹的声音传来。


这才晚上九点不到,她总不会是睡了吧?怕打扰了夫人睡觉的季青林心底有些忐忑,道:“是我。吵到你睡觉了?”


杨惠卿昨天熬了个通宵,早上十点才睡,这会儿正迷迷糊糊呢。一听这声音,她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存他的号码,于是冷静了一下才回答:“没有,我泡澡呢,泡得有点儿晕。”


季青林接受了这个解释,又问她:“你回杨家住了?”


“没有,在酒店。”她又解释了一句,“没和你商量就把客房改成我的书房了,你不介意吧?”


“嗯,小事不用和我说。”咳了一声,他又问,“景荣吗?我过去接你?”


杨惠卿的手指在被子上划了划,没回答他的问题。独居生活很快乐,她暂时还不想结束。


“我对环境比较敏感,装修有灰尘,那房子我暂时不能回去住了。”尾音拉长,又像在撒娇。


自从两人默认分居以后,杨惠卿乐得自在,和在美国结识的朋友孙芊玩遍了端城。小时候没去过的地方,她这段时间去了个遍,甚至在周末晚上去市中心人挤人,初次体验的杨惠卿开心得不行。


谁料在快消品牌店排队试衣服时,杨惠卿病发,开始咳嗽,把孙芊吓得不轻。毕竟杨惠卿在美国静养了好几年,她是知道杨惠卿的身体状况的。


杨惠卿赶紧吸了喷雾,又赶回酒店吸氧,症状还是没有缓解。


“尼尔呢,尼尔没陪你来中国吗?”孙芊急得来回转。


其实不是什么大症状,说不定睡一觉就好转了,经历得多了,杨惠卿根本没当回事。


杨惠卿一边失了力似的艰难地吸氧,一边还不忘看手机:“他是美国医生,我把他绑来中国干什么?安心啦,明天就好了。”她慢悠悠地断断续续地说完,又深吸了几口氧气。


孙芊又气又自责:“怪我不知道能有这么多人,你说要去就由着你疯玩了。”


杨惠卿安慰她:“可能只是试穿时吸多了毛絮,明天就好了。”


孙芊却不依,道:“以后人多的地方你就别去了,端城人口密度这么大,你当是美国我们住的那个村呢!”


谁料,直到半夜杨惠卿还是咳嗽,两人只得联系了家庭医生。


这下可瞒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杨家人不仅知道她的病复发了,还知道她住在酒店已经二十多天了。


家庭医生在她小时候就照顾她,对她的状况当然了解,处理了一番后,情况好转。


在杨父杨母和打着哈欠的杨惠希出现在杨惠卿的床边时,医生皱着眉告状:“她哪儿能去人多的地方?就算现在身体好多了,她也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啊!”


杨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还是把尼尔叫来吧,还是做你的私人医生,给他开双倍的薪资。”


家庭医生点头,道:“尼尔更清楚你的身体状况,他在更稳妥。”


杨惠卿心里叫苦不迭,只得做委屈状,道:“妈妈,难道我一辈子身边都得跟着医生吗?我的身体已经好转了,只要平时注意就不会复发。况且现在就算复发了,情况也不是很严重。”


杨母一听这话眼圈就红了,又气又难过:“谁能保证你每次复发都是轻微症状呢?万一……万一……”她再也说不下去,手指抵着鼻头,无声落泪。


那种看着孩子在自己的怀里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脸色青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闭上眼的恐惧,她不敢再回忆。


杨父也转过脸去,面对着窗外。


杨惠希见状,只得和稀泥:“妈妈,您别这样,姐姐知道分寸的。尼尔说了,平时只要注意些就没大问题,所以我们才让她回国的啊。”她帮杨母拭泪,又道,“姐姐整天关在家里闷着,也很可怜的。”


杨母一听这话更是伤心,可怜她的大女儿,从小就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玩耍,上学都只能请家庭教师,从未体验过正常人的生活。


杨惠希看姐姐也面露悲戚,一着急又说:“姐夫是个稳妥的人,有他在姐姐身边,不会有事的。”


杨惠卿心里一惊,暗骂:杨惠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父适时转过头,问道:“你怎么住酒店来了?我当是青林出差,你过来小住一段时间。前几天我碰见他了,怎么他都回来了,你还住酒店?”


杨母这才想起来这茬儿,急急地握住杨惠卿的手,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只是我把客房改成我的书房了,还在装修,我暂时不适合住在那儿。”


杨父道:“那就让他先陪你住在景荣吧。”说着,他又转过身去,“这才新婚,你俩就分开住,传出去像什么话?”


季青林接到杨父的电话时,如临大敌。分居二十几天,这事确实说不过去。


果然,杨父在电话里没有好语气,指责他不陪在杨惠卿身边,以工作为重,忽略了他的女儿,又再三嘱咐要对杨惠卿细心照顾。


这边电话刚打完,季青林就接到了季老爷子的电话。他揉了揉眉心才接起,又是一通指责:“惠卿的身体好不容易好转了,你万不能让她再出一点儿差错!”


他这才明白,夫人的病复发了。他喝了一大杯冰水才冷静下来,却还是扔了笔,骂了一声:“麻烦!”


季青林赶到酒店时,杨惠卿倚在床上,被子直拉到胸口,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可怜兮兮地冲他笑了一下。


“对不起啊。”


季青林想冷着脸,看到床边的氧气机、呼吸机,到底没有冲着她冷言冷语,他压着脾气问了一句:“好些了吗?”


“没事了,只是他们太紧张而已。”还是讨好的语气。


她认错讨好时倒是乖觉,怎么就不知道自觉点儿,少惹些麻烦呢?


她跟无事人似的,所有罪责都落到他的身上来了。


这时,门铃响起。


杨惠卿伸长了脖子,语气欢快地道:“应该是我朋友。”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季青林立马按住她:“我去开。”


看到这么一个板着脸的高个男人给她开门,孙芊吓了一跳。她指指门里,又指指他,再指指自己:“我,卿,我……”


季青林让开,道:“惠卿的朋友是吧?我是她丈夫,请进。”


孙芊吓得站在门口不敢进:“惠卿……丈夫?”


季青林在心里冷笑:她竟然在国内有朋友,还是能来探病的朋友。可她的朋友竟不知道他这个丈夫的存在。他作为仅挂着名的丈夫,因为她的事还要被这边说那边骂的,实在是麻烦极了!


孙芊在季青林的强势气压下没敢多待,看到杨惠卿没事后就赶紧离开了。


季青林从她们刚刚的对话中得知病情复发的原因,看着从浏览器上搜到的信息,火气到达顶点。他看也没看她,声音就跟从冰窖里来的似的:“杨惠卿,我认为成年人对自己负责任是最基本的事。”


杨惠卿被他这语气吓住,愣愣地回话:“啊?”


他抬起头来,把手机砸在床上,正好落在杨惠卿的脚边。软软的床铺立即陷下去一块。


“哮喘病患者不能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这么清楚的情况下你还去市中心?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有多少人流量吗?还去挤快消品牌?你是当公主当腻了,想微服私访体验一下平凡人的日常生活吗?想演话本之前,能不能搞清楚状况?先天性哮喘患者是你不是我!家里装修都怕粉尘,逛街你倒是不怕人多、不怕毛絮了?你知不知道,你对自己的不负责任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他气都不喘,接连砸过来多句质问,杨惠卿脑子慢了半拍,有些发蒙,睁圆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季青林攥紧了拳头,明显还在气头上。


杨父那通电话可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他做人家女婿又哪儿敢辩解,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都冲着杨惠卿发了。


杨惠卿从来没听过别人对她大声讲话,也从没人敢这样劈头盖脸地训斥她。


她几乎没跟人起过冲突,谁对她不是小心翼翼地哄着的?她无法应付这种场面,所以第一反应就是避免冲突。


光是听季青林大声说话,她心里就非常不安了。她心脏“怦怦”地跳着,明显感觉脸颊烧了起来,浑身发热。


“对不起。”


镇定下来后,她脸上挂上抱歉的笑容,“对不起”三个字被她说得像是在撒娇。要是她长了条尾巴,现在那尾巴一定高高地翘在身后,左右摇晃。


季青林深吸一口气,攥紧了的拳头已经发紫。他终于没忍住,往空气里挥了一拳。


对不起什么,谁要听她的对不起了。他再转过身看向杨惠卿时,发现她竟歪着头,胳膊护在脸前。她眉眼垂着,咬紧了唇,一副委屈的样子,身体却是防御姿势,大概是怕下一拳会落在她的身上。


眼见季青林冷着脸向她走来,手掌抬起,她吓得闭起双眼,握紧拳头,扯着嗓子喊:“我都说对不起了!”


她声音温柔,就算是这样喊了一句,也像是小兽呜咽。


季青林给她拭泪的手僵住。大概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眼圈红着,被吼过一通,羞极了,竟掉下泪来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会告状的!”


杨惠卿嘴唇都咬白了,等了半晌,那人还是没有动静——季青林的手就贴在她的脸上不动。


听到“扑哧”一声笑,她悄悄地睁开眼。


季青林屈起手指,弹了她个脑瓜崩儿:“我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明天就得提头回家给爷爷当球踢。”


闹了一通,两人总算不是之前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的状态了。


杨惠卿甚至隔着被子踢了踢季青林的腿,酒店这张床没光园里的那张大,动作大一点儿就可能有肢体接触。


“帮我倒杯温水呗,七分热的。”


季青林摘下眼镜,反扣住书,手指在书脊上敲了敲,道:“你平时就是这么撒娇卖好的吗?”


杨惠卿噙着笑意,继续用她独有的拖长尾音式腔调讲话:“没办法,习惯了呀。病秧子总要可爱一点儿才不惹人嫌嘛。”


季青林看了她半晌,杨惠卿笑嘻嘻地跟他对视,他认命一般终于下床倒水去了。


季青林估算了一下七分热的冷热水比例,兑好后递给她,却没料到她只喝一口就放下了水杯,还吐着舌头、眨巴着一双杏仁眼,娇气地道:“烫了。”


季青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扔了书,关灯,转身不理她。


杨惠卿低着声音“咯咯”地笑,总算报了被他凶哭的仇。


到了半夜,杨惠卿又低声咳起来,一声接一声,她掀了被子想去外面咳,刚起身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对不起。喀喀喀。”


季青林也起了身,按亮床头灯后,问她:“需要喝水吗?”


杨惠卿边咳边笑:“要。顺便帮我把放在你那边床头柜上的黑色药盒递给我。”


季青林拿过药盒,皱着眉看了背后的成分表,递过去,又去倒了杯真正合她心意的七分热的水——他猜想大概是和那天自己醉酒时她递过来的那杯水温度一样。


季青林看着她打开盒子倒了好多粒药,眼也不眨地一口闷下去。


“一口可以咽下这么多药吗?”


“熟能生巧。”


吃了药,她还是咳。


黑暗里,那声音压得低低的。


“反正也睡不成了,你咳出声吧。”


杨惠卿转过身,看着他侧脸的轮廓,山根高高地直着下来,和他这个人一样,说话一点儿也不知道拐弯。


“对不起啊。”她尾音翘起,是认错,也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直到后半夜,两人才渐渐入睡。


杨惠卿醒来时,床头柜上有杯倒好的水,她摸了摸,大概只有五分热了。


她拿出要吃的药,用水顺服。


微信弹出消息框时,杨惠卿以为是孙芊,毕竟除了家人她只有这一个朋友。她看到“季青林”三个字时,着实震惊了一番。


季青林:晚上有事,晚点儿到。


杨惠卿:你碰我手机?


季青林:你没设置密码。加了微信,方便联系。


杨惠卿:你侵犯我的隐私!


后面跟着“气鼓鼓”的表情。


季青林:我对只有五个联系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


杨惠卿无言以对,发了个“扛大刀”的表情。


季青林:在忙。


杨惠卿当即骂了一声,她发誓,这是她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吐脏字。


杨惠卿刚犯了错,自然是不敢再出去晃悠了。好在孙芊这两天为了陪她也住在了景荣,她打个电话、上个楼,就能孙芊跟聚头。


孙芊细长的腿搭在沙发上,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晃悠着腿,一边审视着杨惠卿。


“我早知道您是个大小姐,但能劳烦您给民女解释一下大到什么地步吗?”


杨惠卿无语,递了杯白葡萄酒给她。


“你不用交房费。”


“嗯,我看出来这家酒店姓杨了。”她晃着酒杯,抬了抬下巴,示意杨惠卿继续说。


杨惠卿歪着头,手撑着下巴,语气淡淡的:“我刚结婚,家族联姻。”


孙芊这才把腿放下,正襟危坐,道:“这才是我想问的。你是因为要结婚才回国的吗?”


杨惠卿摇头,道:“是也不是。我家里让我回来,我猜到是为了结婚这回事,但谁能想到,我刚回来没一个星期就被安排订婚了。”她说起来十分自然,还带着点儿笑意,但也不是自嘲,而是像在说“我订了一个包,一星期就拿到了”,没有过多的情绪在里面。


孙芊惊讶地道:“不是吧?问都没问你的意见吗?”


她的反应惹得杨惠卿哈哈大笑:“见了一面,我接受了的。我们……”


好像挺难解释的,她干脆拿过手机,在浏览器里搜索“季青林”三个字,立马跳出一个页面——


季青林:季霖粟孙,父季加沉,母宋勤。


配偶:杨惠卿。


后面是一堆毕业院校、公司、成就、杂志采访之类的信息。


几个人名底下都有蓝色的下横线,都是拥有个人词条的人物。


杨惠卿倒是没想到自己在网上也有信息,于是好奇地点进去看。


杨惠卿:杨季孙女,父杨荣鹏,母贺冉冉。


配偶:季青林。


与季青林那堆一眼望不到头的信息比,她的个人词条简直过于简洁明了。


她笑了笑,把手机递给孙芊。


孙芊看到“杨季孙女”四个字,眼就直了。她这个华裔,在美国时一直喊杨惠卿“Qing”,哪儿能联想到这么多?


她接着点进了季青林的个人简介,深吸了一口气后,说:“请原谅民女有眼不识泰山。”


杨惠卿拿了个抱枕砸她。


孙芊顺手接了,抱在怀里各种“蹂躏”,过了好久才组织好语言:“好像你和他结婚也没什么不对,但我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该安慰你。”她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扔出一句,“哎呀,谁让你是杨惠卿呢。”


杨惠卿点头,不愧是她这么多年的朋友,一句话就能简明扼要地总结所有事情。


她与季青林结婚这事,没什么可评说的。不过就是,一个是季青林,一个是杨惠卿。


“你们处得怎么样?他看起来好凶。”


进入正常闺密对话内容。


“他……蛮好。其实不凶。”想起来昨晚的事,杨惠卿忍不住笑着道,“训人的时候是真的凶。”


“那方面怎么样?”


“啊?”


“他看起来就很厉害啊!天哪,雄性荷尔蒙简直爆棚了。”


说到孙芊最喜欢的部分,她在沙发上激动地打滚尖叫。凭她“西海岸女王”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阅人经验,她认为,把季青林放在华裔里,那就是“Top级”。


杨惠卿翻了个白眼,道:“你去摸摸看?”


孙芊抓住重点:“不是吧,你们还没……”她一副杨惠卿暴殄天物的鄙视表情,继续说,“姐们,你让这么个尤物孤床冷枕的,你好狠的心啊!”说着,她还翘起兰花指,直戳杨惠卿的心窝,“我们卿卿这么好的身材,也可惜了啊……”


其实杨惠卿也不知道季青林对她是什么态度。两家的地位摆在这儿,谁让谁下不去台都不应该。所以他俩未来的婚姻生活,必定是看起来和和美美的,但两人能对对方付出多少真心,全看造化了。


说实话,季青林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气势太强的人总是会让人相处起来有压力。但她愿意拿出好态度对待丈夫,毕竟这是联姻。


他们双方的家族利益容不得半点儿闪失,这种婚姻一旦缔结,若没重大变故,就是一辈子的事。


啊,一辈子,就是这个人了吗?


杨惠卿第一次想到一辈子,心生茫然。


他俩能走下去吗?自己做得到吗?


季青林推开门就看到杨惠卿坐在高脚凳上发呆。她的面前摆着一瓶酒,酒杯放在对面,明显是人喝过的,杯沿上还留着红色唇印。


她手里拿的倒是普普通通的水杯。她今天穿着白色长毛衣,坐下来盖到膝盖上方,露出粉红色的膝关节和白腻腻的一截小腿,撑着头对着杯子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不是手里拿的是水,她看起来真像是喝了酒的失神模样。


关门声令发呆的杨惠卿回过神来,她像受惊了一样,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


“啊,你回来了。”


“嗯,吃了吗?”


“吃了,酒店送了餐。”


季青林点头,走向浴室,脚步顿了一下,回头道:“光园的别墅装修好了,吸尘也做完了,要回去住吗?”


杨惠卿没有多想,乖乖地笑着点头:“好哇。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季青林示意她说。


“我想带一个景荣的厨师回去。”


好家伙,原来她是吃不惯才不愿意住在那儿。


“小事你做主,不用商量。”


这段婚姻里,他会给她足够的尊重。


季青林正往卧室走,脚步突然顿住,出于一个丈夫该关心的,他问了一句:“今天好点儿了吗?”


杨惠卿笑了一下,是真的开心的模样。


“没事了。”


很好,大家的合作态度都是积极的。


季青林拿浴巾擦身子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裹好浴巾,裸着上身就出去了。


杨惠卿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出来,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抱起衣服就走进了浴室。


季青林正擦着头发,突然听到杨惠卿尖叫了一声。


他敲了敲门,问道:“有事吗?”


门打开了,杨惠卿有点儿生气的样子。


“你怎么把水弄到外面来了啊?用地巾啊!”


季青林伸头看了一眼地上几乎看不见的水渍,认错:“抱歉,下次注意。跌哪儿了?”


她撇撇嘴,道:“没事。”说完,她就把门关上了。


他又敲了敲门:“慢点儿走。”


杨惠卿这下才是真红了脸。刚刚自己跑着进浴室被他发现了吗?可是这个人……身材真的……好赞啊!


孙芊看男人的眼光果然很准。


这晚,杨惠卿用了之前孙芊送的某品牌的身体乳。她之前不爱用是因为觉得香味过浓,却不料刚进被子,季青林就问:“你用什么了?”


“哦,新开了一瓶身体乳,之前的用完了。”


“嗯。”


过了许久,杨惠卿都快睡着了,这人突然又冒出一句:“之前的好闻。”


杨惠卿的睡意一下子被吓没了,她悄悄地把被子拉起,盖住脸。


季青林大动静地转过身,杨惠卿缩了缩身体,后背冒上来热气。许久,她才听见他清了清嗓子,说:“你告状了吗?”


杨惠卿觉得好笑,他竟然真的记在心里。她故意打了个哈欠,身体往床边移了移,躲过身后几乎压上来的热气。


“嗯……”她拖长了声音,道,“暂时还没有,看你表现。”


季青林这才放心,也转过身去。


大概是心里有事所以睡得不安稳,季青林早早地醒来。虽然他起身时轻手轻脚,但杨惠卿还是被吵醒了。


窗帘是拉上的,透不进日光,他借着昏暗的夜灯去洗漱,水流声在寂静的早晨也显得很轻。


杨惠卿假寐着,感觉有人靠近自己这边的床头,紧张到藏在被子里的脚趾蜷缩起来。


季青林在杨惠卿的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然后安静地离开。


杨惠卿这才起身,按亮了床头灯,去端水杯。


“啊!”


是十成的热度。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起床时间大概是他出发后的半小时呢?


他拿捏得倒是准。


她腹诽着,嘴角却翘了起来——为了不被告状,他也算是用了心。


早上十点多,季青林发来微信。


季青林:起了吗?


杨惠卿:起了。


杨惠卿:水正好七分热,谢谢。


季青林:几点方便回光园?我让司机去接你。


明明她随时可以叫司机送自己过去,可这人表现得殷勤,杨惠卿本着积极合作的态度,也愿意接受他的安排。


杨惠卿:下午两点吧。


季青林:好。


杨惠卿:晚上可以帮我带一份桂花园的红豆酥吗?就在你公司附近。


杨惠卿知道自己稍微有点儿过分了,她早起后就存着这个想法,特意搜了一下他公司附近有什么。


过了几秒,他回了一个“好”字。


她故意没说谢谢,让对话停在这儿。


两人结婚一个多月,季母宋勤第一次接到儿媳的电话。


“妈妈,您好。”


“惠卿啊,最近身体好吗?”


“身体很好的,妈妈您怎么样?”


两人就身体、吃食、日常生活等客套了十几句话后,杨惠卿才进入正题:“我打电话是想问一下,青林……他爱吃什么啊?”


其实杨惠卿问杨惠希或者杨仝的话,也能问到个大概,但本着不被弟弟妹妹笑话的心理,她选择直接问婆婆,一次性把季青林的喜好问个清楚明白。


掌握他所有的喜好,知己知彼,有利于日后合作。


这边正和季母打牌的几位夫人看她把牌撂下,脸上简直要开出花来,还不忘给她们使眼色,故意大了声音:“我们青林爱吃什么啊……”


几位夫人这才明白,一个个都端起看戏的笑容,恨不得钻进手机里去。


这边通话一断,那边就火热朝天地议论起来了。


“哎,可是杨家媳妇?”


“好姑娘,都开始向婆婆取经了啊。”


“她看起来就是个乖巧的孩子,这个亲做得好哇!”


“孝顺着呢,这儿媳妇讨好婆婆呢!”


季母自得地笑着,口上却谦虚着:“哪儿跟哪儿呢,一定是我家青林太凶,让人不好张口问了,才问到我这儿来的。不过我这儿媳妇确实是我家老爷子早就定好了的,老爷子眼光好啊!”


边上的夫人笑骂道:“瞧你这得意的样儿,等她生了胖小子,就是扔给你的!到时候,瞧着吧。”


一堆人说起各家小辈来,热热闹闹地又把牌打起来了。


光园里两人的婚房是季青林独居后一直住着的。


婚前,双方家庭对于居住地这件事没怎么商量,他们这种联姻家庭,婚前婚后财产都分得很清楚,看似仓促地结了婚,实际上该签的协议一样没少签。虽说不出意外他俩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但双方家庭依旧不敢冒险。因此,共同财产越少越好。


为着方便,省去再以两人名义购置一套新房的烦琐,杨惠卿对于入住季青林名下的光园没什么意见。因此,这栋房子完完全全是独居男人的风格。


冷硬的北欧风设计,只两层的小独栋。


一楼的主灯又大又亮,直直地打下来,让人无所遁形。


杨惠卿遮眼,皱着眉盯着这个只有瓦数、没有一丁点儿装饰作用的照明工具,道:“阿姨,打电话叫书房的设计团队明天过来把这灯给换掉,让他们在今晚之前把备选品的信息发给我。”


阿姨看着站在楼梯上冲她说话的杨惠卿,只见她身上裹着一件莫兰迪灰色的大披肩,头发随意地散着,心想:这个家终于像有女主人了。


季青林回来时,带了三大捆红豆酥。


杨惠卿不知做何评价。小时候,她就爱吃桂花园的东西,百年的老字号用料实诚,她吃几口就顶饱,吃完半天吃不下饭。


这三大捆估计得有四五十个。这东西又没放防腐剂,放不了三天。偏他献宝似的,把红豆酥放在桌子上,还瞥了她好几眼,似乎非要得到一句“谢谢”或是“不告状了”的保证。


季青林终于踱步过去,打开油纸,捏了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红豆酥,咬一口就细细碎碎地落了满手的酥皮。


“你爱吃,我就多买了一点儿回来,他家今天剩下的我全包了。”


他几口吞下肚,又灌了几口水,这红豆酥虽清香四溢又不过分甜腻,但不太合他的胃口。再看向杨惠卿时,他见她放下书看着他,面上带着犹豫。


看到杨惠卿的表情,季青林醍醐灌顶:他带了红豆酥回来,她半天没个表示,是不是这事儿办得不合她的心意?


他回想起来,他大手一挥让店家将剩下的红豆酥全包起来时,那店员似乎问了一句:“您家里今天请客呢?要不要再带点儿别的?”


季青林又喝了一口水,说:“吃不完,就分给阿姨和厨师吃。”说完,他就转身上楼去,步子迈得大,看似潇洒,心里却在懊恼:急于表现却用力过猛办了蠢事,这显得自己很不聪明似的。


杨惠卿“哎”了一声。


他头也没回,却听见她问:“你还吃晚饭吗?”


季青林这才发觉,一个红豆酥下肚,他已经有七八分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