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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一纸千金 > 第九十章 拒当Pla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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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包厢又断断续续响起男人们说话的声音,多是在聊仕途经济,多是崔衡在说,陈笺方拖着话头回应。


崔衡略有兴奋,一杯接一杯地喝米酒,喝到最后,崔衡醉醺醺地搭着陈笺方的肩头,陈笺方避之不及,只好由他勾。


听崔衡醉意颇深地嘟嘟囔囔说考会试的失误,陈笺方一边轻笑应和,一边杀了个回马枪,“诶,我听说,先头我们家七叔祖家中的姑娘和崔兄在合八字?”


崔衡扯开嘴角,笑着伸手一摆,“三四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陈笺方笑着将崔衡搭在肩头的手捻下放,“是这个道理——老黄历了,两家长辈的戏言罢!您家没过彩礼,我家没过嫁妆,更没官府的印章文书,只是两家说在嘴上的玩笑话。”


陈笺方用公筷给崔衡夹了一筷子鹅肉,“崔兄大好前程在望,我们家纵不能为你助力,也不至于拖后腿。”


“明日,就明日!我请七叔祖和祖母商议一番,赶紧将咱们家姑娘定出去,免怠影响崔兄锦绣前程。”


陈笺方始终神容淡淡的,却叫崔衡听得五脏六腑皆熨贴。


又供纸,又送情,甚至主动把这门亲事抹了


哪里去找如此懂事的人家?


崔衡吃下鹅肉,拍了拍陈笺方后背,“有我崔衡在泾县一日,便竭力照拂陈家一日!”


句句未谈退亲,字字却是这个意思。


显金认为,要和崔县丞退亲,陈家必定要脱一层皮——官是官,民是民,就算希望之星有举人功名在身,陈家也只是泾县的商贾,仍旧受崔家的掣肘。


这也是为何,崔家拖了陈家这么长的时间不提亲,七叔祖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原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官与民,官与商的关系,比显金想象中更阶层分明。


陈笺方能刀不血刃地将婚事退了,甚至这门婚事还退得让崔衡又高兴又感激,其间花费的功夫不足为外人道也——国子监的消息、职务的安排,甚至宣城府知府的喜好和家中女眷的构成。


但凡缺一环,今日之事,恐怕都难得善了。


二人仍在喝,陈笺方喝茶水,崔衡灌酒。


于,显金和陈左娘,两只靴子皆已落下。


显金看着陈左娘,轻声道,“要不,咱们先回去?”


陈左娘愣了一愣后,随即摇摇头,语声温和却坚持,“我想把这顿饭吃完。”


陈左娘看了看桌上几碟未动过筷子的饭菜,垂下眼眸,低声道,“爷爷喜爱银子,父亲喜爱钓鱼,母亲喜爱弟弟.我极少在外吃饭。”


显金一愣。


陈左娘垂眼,挺直腰杆,拿起筷子,认认真真地每一道菜都夹了一口,再认认真真地咀嚼吞咽。


姑娘仍是那个温驯和婉的姑娘。


显金却觉得喉咙口有点酸。


定了亲的夫君,甚至连下家的面儿都没见过,只听了一个名头,便毫不犹豫地调转了方向.


显金摸摸陈左娘的脑袋,“难受不?”


陈左娘嘴里吃着一块山药,抬起头,眼神中有茫然也有释然,“我本以为我会难受,现在却发觉,我好像并不很难受。”


“我对崔家而言,只是个很‘勉强’的选择。”


“他们看中我身后倚靠的陈家,却又担心陈家不够分量,或是我在陈家不够分量,等我嫁进门,若他们要求更多怎么办?”


陈左娘面容上露出惶惶然,“若要求一些我根本办不到的事情,岂非是将我夹在娘家和婆家之间难过——索性不去攀这个高枝,寻一门平平淡淡的亲事,过平平淡淡又安安稳稳的日子,我一直想告诉爷爷我不想嫁了,可这话.这话我如何说得出口。”


陈左娘是这么想的?


显金怔了怔,随即恍然点头——这个朝代,哪有这么多因情爱而结合的婚姻啊。所有人都默认了婚姻是联结、是交换、是结盟,却唯独不是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显金抿抿唇,挠了挠头,突然笑着拍了拍陈左娘的肩膀,“那现在可好了!你二哥承认管你,照他凡事仔细负责的态度,之后必定给你寻一门日日都让你出门吃饭的亲事!”


这不挺好的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把婚姻当事业干!


你不发财,谁发财!


你不长命百岁,谁长命百岁!


可不是所有恋爱脑都和陈敷似的——有个耐坑的妈呀!


…..


显金和陈左娘仍是先走,显金将陈左娘送回家后,便拿了本书,放了只摇摇椅,等在陈家老宅的樱树下。


这是樱花树,不结果子。


花开花谢后,便只剩下浓郁得快要滴下来的绿色。


显金书中夹着一朵馥芮泛黄的樱花。


也算是收到了整个易逝的春天。


临近宵禁,几声响亮的打更从巷口外传来,显金打了个呵欠,正揉眼睛,却见陈笺方终于回来。


仍是一身素衣长衫,眉眼冷冽地拎着山院的布袋。


陈笺方见到坐在树下的显金,第一反应是笑,随后借开口说话,掩饰掉刚刚翘起的嘴角,“怎么还没睡?”


显金再打呵欠,“在等你啊。”


多么显而易见。


陈笺方胸口“咚咚”两声,嘴上却轻轻“噢”了,余光瞥见显金书中的干花,心头“咚咚咚”三声,好像要蹦出胸腔似的。


“等我做甚?”


陈笺方站在显金摇摇椅旁,“在旁边包厢没有听见我与崔衡说了什么?”


显金摇头,“听全了的!”补了一句,“就是好奇来着。”


好奇到等不到明天。


必须今天就得揪着你问清楚。


“亲事真黄了?”显金问。


陈笺方点头,“八九不离十吧。崔衡能做他娘的主,他不点头,他娘也无法。”


显金略有踟蹰,“咱们算不算坑了熊知府侄女一家…”


照这么看,崔家也并非什么福地洞天。


陈笺方蹙了蹙眉头,略显惊诧,“我们做什么了?”


显金被问到。


陈笺方没坐下,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显金摇摇椅旁边,语气平和,“咱们只是给崔衡送去几张纸罢了——崔衡怎么表现、熊知府怎么考量,崔衡上不上得了县令,攀不攀得上知府大人的内侄,这岂是咱们能决定的?”


陈笺方站得直,一低头就能看到显金长长的眼睫和光洁细腻的脖子,陈笺方微微偏过头去,“只是咱们应尽快为左娘相看定亲了。”


“万一崔衡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把目光锁在陈家身上,我们岂不是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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