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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娇姝无双 > 第四十六章 入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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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中日欲晡。


午后,皇帝召了谢显前去紫宸殿议事,裴姝循惯例为小太子讲了一堂智力趣味课,一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苦逼的小太子后面还有一堂德教经史课,本朝儒家经典乃主流,因此皇帝选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来授业。


裴姝出得天禄阁,若按常规,指定是即刻麻溜出宫。


今次她却打个转又拐回了休憩室,磨磨蹭蹭到申时末才出来。


意料之中,她一现身便被刚下堂的詹大学士喊住:“裴家女君,且留步。”


自从他于皇帝那处听闻裴姝棋术精湛,回回碰见她就要生拉硬拽对弈一番,平常裴姝都是避着他走。


看到他就害怕,盖因此人有一大嗜好,嗜棋如命。


说好一局,结果就是一局接一局,没完没了,不到宫门落钥不放人。


小狐狸敛下深深笑意转身。


詹宥迁盯着裴姝两眼放光,就跟看见了什么稀世大宝贝似的:“哎呦,可算逮着你啦,可得空陪老夫手谈一局?”


世间有人痴于酒,痴于花,痴于茶,也有人痴于棋。


詹宥迁便是当中的棋痴。


棋瘾一发不分时间场合,无论是在官署公廨,私宅内室,还是出行途次,逮着人可随地设局。


夜归棋兴未尽,还要在卧室自摆棋谱玩味一番。


爱棋之深。


裴姝笑吟吟道:“您老相邀,自然是有的。”


“噫~当真?”詹宥迁目露狐疑,捋着胡须上下打量她。


今日这丫头怎恁好说话?往日不是推三阻四就是溜得飞快。


他逮她,扑空不是一回两回了。


谁懂棋痴的寂寞,好不容易碰着个高手,他岂会放过,便是十局九输,他也是越输越上头,越输越来劲儿。


明知裴姝答允的不同往日的爽快,有些不正常,他也无所谓,即便知道是圈套,他也甘之如饴往下跳。


就是这么大的瘾。


詹宥迁生怕她跑了,拽着她往天禄阁走,就近在窗边摆棋盘。


起始尚算平缓,棋局过半,局势陡然直下,裴姝开始落子如飞步步紧逼,不留情面杀得他落花流水。


老头子傲气得很,饶子留情对他而言才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想当初,得知皇帝擢选了裴姝作为太子的讲师之一,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极力反对的。


从看她哪哪都不顺眼再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惺惺相惜,不过是一盘棋的距离。


没看他虽输得惨烈,却是一脸佩服,


“嗐,老夫一不小心又着了你的道,你这女娃子小小年纪,棋路竟是如此这般诡谲,可谓日日新,教人摸不着底,妙哉妙哉!”


她之棋艺的精妙,妙不在定式的精湛娴熟,而是妙在棋风虚虚实实变幻莫测。


詹大学士一生与人对弈无数,从未见识过如此擅于鬼道的棋技。


与之对弈当真是妙趣横生、余味无穷,恨不能不眠不休挑灯夜战。


“天还早,再对一局?”他眼巴巴道。


裴姝弯了弯唇,眼睛里带了笑:“倘若这局我又侥幸胜出,小辈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老可应?”


詹宥迁几乎不带任何犹豫:“只要不是叫老夫去杀人纵火,应你又何妨。”


一局终。


詹宥迁连呼几个妙,抚须低头复盘,裴姝也不急,静静待他研究够了抬起头:“愿赌服输。说吧,你要老夫应你何事?”


裴姝一颗一颗往棋奁里捡玉子,


“倒不是多难的事儿,家里族学养士无赀,却多是附庸风雅之辈,职不专,教不明。且子弟循习弊陋,餔啜之余,涣然而散。我意聘请几位翰林院荣退的饱学之士,提振家族子弟士风。”


满腹才学的老学者自有傲然风骨,他们荣退之后,若有意向授学,多得是名家书院高接远迎,何须屈居于家族私塾。


若莽撞登门相请,别说首肯,只怕是一道明来意就要被扫地出门。


而詹大学士就不同了,他出自翰林院,学问深远德高望重,处人又蔼然谦和,同一众老翰林交情颇深。


他张嘴撮合一句抵自己千百句。


詹宥迁胡须一抖:“这还不难,你当那些老古董是那么好请得动的?”


“放我身上自是千难万难。”裴姝歪头笑:“您不一样,您老一出马,定然事半功倍,马到功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詹宥迁嗤了一声:“鬼精灵。”


代价有点大,他有点不情愿。


老伙计们逮着机会,不定怎么讹诈他呢。


他的藏书孤本,珍酒佳酿怕是要不保。


小狐狸如何看不懂他那肉疼的表情,


“您老只管行事,若有任何损失,事后我愿双倍补偿。小侄有幸自师尊处得了一本棋谱孤本,待出宫便差人送到您府上可好?”


“荒缪!老夫岂是那贪图小辈东西的营营苟苟之人。”詹宥迁面浮愠怒,心下却是意动不已。


旁的不说,他馋棋谱啊!


麓山出品必是极佳珍品,只是吧……堂堂大学士跟小娃娃搞暗箱交易,多少有些拉不下脸。


见状,裴姝也不藏着掖着了,添把柴全了他的脸面,


“振兴族学乃其一,我打算接纳寒门穷苦人家,不拘年岁门第,凡怀揣好学之心皆可入我族学,并视情况免其束脩,加以资助。”


此举,意在广撒网养鱼。


整套计划中包括,重金搜罗往年科考卷宗,放置私塾无偿供他们阅览,不仅如此她还将为品学兼优的学子们的“行卷”“温卷”提供方便之门。


所谓“行卷”就是应试考生在考试之前,将自己写的诗文加以编辑,写成卷轴,呈送给主考官或相关官员审阅,以期引起他们的注意,以求推荐。


为加深主考官对自己的印象,过段时间再投,这叫“温卷”。


由于本朝科举不糊名,知贡举等主试官除详阅试卷外,有权参考举子平日的作品和才誉决定去取。


是以在政治、文坛上有地位的人及与主试官关系密切者,皆可推荐人才,参与决定名单名次,谓之“通榜”。


自此行卷之风盛行。


她的小九九如何能瞒得过老人精,裴姝也没想瞒就是了。


詹宥迁看她目光格外意味深长:“想不到贤侄竟有鸿鹄之志矣!”


裴姝坦坦荡荡道:“大志谈不上,聊以自保罢。”


女娃子虽有私心,却能实实在在惠及到清贫读书人,当是互惠互利吧,詹宥迁思量一番道,


“论迹不论心,倒也算一善举,老夫便舍下脸前去替你游说罢。”


寻常百姓家读书难,难在五点;无书可读;无地可读;无钱可读;环境艰苦;进度缓慢。


无数读书人心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梦想,也一直信奉读书是改换门庭,改变命运的唯一途经。


可这五点就能将成九成以上的人拒之于门外。


不然也不会有凿壁偷光、隔篱偷学......这些典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