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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刚想开口，顾云亭就已经弯下腰来，轻轻抱住她，将头搁在她的肩上。
四下静谧，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彼此交融，苏妙把刚才要说的话咽进喉咙里，免得打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直到半晌后，顾云亭才主动开口：“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就看不见你了，还挺舍不得。”
“其实我也可以留在这凌风城，”苏妙接过他的话茬，“我好歹是白月城主的女儿，就算凌风城发生内乱，也没有人敢动我的。”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可若是内乱真的发生了，顾云亭自己都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她，说不定就有胆大包天的人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惹出一些麻烦。
是以，顾云亭长长叹息了一声，像哄小孩似的，摸摸她的小脑袋，粗糙的指腹一遍又一遍抚过她柔软的乌发：“你在白月城会安全许多，乖乖回去，等我来接你。”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苏妙要是再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
所以苏妙乖巧地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一双琉璃似的漂亮眸子直直盯着他：“离开前，我有件事情想要搞明白。”
“什么事？”顾云亭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苏妙露出狐疑的目光来，一字一句问道：“你的眼睛到底有没有问题？”
虽然之前顾云亭说，他的眼睛勉强能看清一点东西了。可就在那之前，他的表现也完全不像是一个瞎了眼的人能做出来的。
比如，他的瞳孔明明毫无焦距，却在每次和她对话时，精准地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听了她的问题，顾云亭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就听苏妙哼哼道：“必须说实话，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小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明明是在放狠话，可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顾云亭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隐瞒：“其实我眼睛一直都能模模糊糊得看见一些东西。”
“所以上次我当着你的面在这间屋子里换衣裳，你都看清楚啦？”苏妙又后退了两步，眸子赫然瞪得老大。
“我只能看见色块，看得不是那么清楚，而且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顾云亭解释着：“大夫说过，我这眼睛想要治好，至少还要半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苏妙哼哼唧唧，继续往后面退，直到后背撞上坚硬的柱子。
她头顶上方挂了个灯笼，灯笼本就摇摇欲坠，被她这么用力一撞，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顾云亭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可旋即，苏妙疑惑的声音响起：“我不信，你真的只能看清色块吗？屋子里这么暗，你怎么看见这个没亮的灯笼，还伸手接住了？”
顾云亭丢掉灯笼，不自在地咳了咳：“其实……我看见的东西比色块要清晰些，但视力真的不如正常人。”
越解释越黑。
苏妙撇撇嘴，白净细嫩的手指捏紧他的衣袖：“你就是看我善良又可爱，所以装成瞎子来骗取我的同情心。”
这种时候，还不忘记自夸一番。
听了她的话，顾云亭低低地笑出声，觉得她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
可她这张漂亮的脸蛋，以及顾云亭曾亲自一寸又一寸感受过的，藏在那层层叠叠衣衫下的娇嫩温软，可跟小孩子沾不上半点边。
喉咙莫名有些发紧。
顾云亭将她拢在怀里，低声道：“没错，我就是在骗取你的同情心啊。看在我这么惨的份儿上，你再可怜可怜我吧。”
——
一夜荒唐。
等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辰，她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睡了没一会儿，婢女就来敲门：“苏小姐，马车已经备好，城主和城主夫人已经在城门等着您，您快起来吧。”
纵使万般不愿，她还是打着呵欠起了床，让婢女们伺候她梳洗。那双眼无神，浑身力气好似被抽干的模样，就像是一尊任人摆布的漂亮傀儡。
梳洗完毕，婢女们领着她到了城门口，城主和城主夫人果然早早地等在那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胭脂居然也在。
苏妙顿时有了精神，与城主和城主夫人客套一番后，终于切入正题：“胭脂姑娘怎么在这儿呀？是来送我的么？”
城主夫人嫣然一笑，拍拍苏妙的肩膀：“妙妙，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你有了身孕，我想让胭脂和你一块儿回白月城，方便照顾你。”
苏妙挑挑眉，城主夫人又接着说道：“她是锦川的侧室，照顾你这位正室夫人是本分。你不用心疼她，有什么事情尽管使唤她就行了。”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在场的人心知肚明，胭脂是顾锦川亲自纳的妾，全城皆知，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若苏妙真的把胭脂折磨得狠了，事情一旦传出去，她就会背上个善妒跋扈的骂名。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说，正室夫人容不下一个小妾，简直是天理难容，道德败坏，把她贬低到尘埃里。
所以，城主夫人此举，并不是为了苏妙着想，而是为了在她身边安插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监督着她的动静。
只可惜，在场的人们并不知道，苏妙压根就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背上恶名。
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嫁给顾锦川，更不会为了顾锦川，容忍胭脂在她身边兴风作浪。
不过在城主和城主夫人的面前，苏妙还是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笑道：“那我就谢谢伯母啦，本来我还觉得路上肯定会很无聊呢，现在有了胭脂姐姐陪着我，一定会有趣得多。”
在城主和城主夫人双双注视下，胭脂扶住苏妙的胳膊，苏妙感激地道了谢，两人互相冲对方扬起温柔的笑意，呈现出姐妹情深的姿态，一同上了马车。
车帘合上的一瞬间，胭脂便敛去了笑容，神色中赫然多出几分恨意和恼怒，狠狠拧了一把苏妙的胳膊。
而苏妙仍是笑吟吟的，冲着胭脂那张向来引以为傲的漂亮脸蛋，反手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