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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东周列国传奇 > 第二十八章 宁戚说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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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宋国的公子御说擅自离开,齐桓公耿耿于怀。所以他回到齐国,休整了一段时间就准备去讨伐宋国。他以北杏盟主的身份发出号令,同盟国鲁、卫、陈、蔡、曹、邾六国诸侯纷纷响应。为了造势,他还派人去洛邑,请周僖王派兵来支持。


公元前680年,下半年,齐国使臣到了洛邑。周僖王欣然答应出兵,并表示要亲自带兵前来。


齐、宋开战的风声越来越紧,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时候,齐桓公收了一个能人。这是个卫国人,姓宁,名戚,颇有才学。宁戚在卫国谋不到官,就想到齐桓公手下讨个差事,但是他很穷,无法把自己推荐出去。再有才的人,活命都是第一位要务。所以他就去帮卫国商队的人喂牛。《吕氏春秋》称之为“饭牛”。一个意思。


有一次,卫国的商队到齐国贩卖。宁戚跟着商队来到了齐国。当晚,商队宿于临淄城外。巧的是,那天晚上齐桓公要到郊区去迎接客人。


当时的场面是这样的:黑夜中,城门打开,齐桓公坐在马车上前呼后拥的出来,火把通明,从者甚众。商贩们一片慌乱,纷纷拉着装货的牛车逃也似的回避。


宁戚却不跑。他当然不跑了,因为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宁戚等齐桓公的车队逐渐靠近,便敲着牛角唱起了歌。歌名叫做《白石歌》,歌中唱道:


南山矸,白石烂,


生不遭尧与舜禅。


短布单衣适至骭。


从昏饭牛薄夜半,


长夜曼曼何时旦?


意思就是生不逢时,未遇尧舜那样的贤明君主,所以他穿着短布衣服,从早到晚的帮别人喂牛。所谓“长夜曼曼何时旦?”,说的是他的生活状况,也蕴含着他期望被人发现的愿望。


古人描述道:“桓公闻之,扶其仆之手曰:‘异哉!之歌者非常人也’”


也就是说,齐桓公听到歌声,就扶着仆人的手说:“不一般呢,唱歌的这个人不是一般人啊。”


齐桓公扶着仆人的手,这肯定是激动所致,而发出感叹,多半是有了下车的冲动。不过,齐桓公毕竟是老练的。他最终没下车,因为他这趟出来是去郊区接客人的,而不是来接这个“歌者”的。于是齐桓公下令,叫后面的车把这个唱歌的人拉上,等他接了客人,回去再说。


齐桓公从郊区回来,安顿好客人,闲了,才想到宁戚。他打算见一见宁戚。


他派了两个侍卫去请。侍卫忽然发现,宁戚衣衫褴褛,简直不像样。这个样子去见国君,有失大雅。于是一个侍卫跑回去向齐桓公报告。


“主公,我们不敢请他来。”


“为什么?”


“他穿的衣服实在太烂了,浑身上下还有一股牛粪的味道。实在不敢把他请进宫来。”


“你们够蠢了。带他去洗澡,给他换身衣服不就行了。快去办。”


卫士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出来。他们带宁戚去洗了澡,然后随便拿了一身宫里人的衣服给宁戚穿了。这才带他来见齐桓公。


宁戚见到齐桓公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模样,虽然穿的是宫人的衣服,但其天庭饱满,鼻直口方,双目炯炯,整个人气定神闲。完全是一种世外高人的派头。


当天,他给齐桓公谈的是治理境内之事的方略。谈到很晚。齐桓公意犹未尽。第二天,齐桓公又召见了宁戚。这次,宁戚谈的是称霸天下的见解和主张。两人谈挺投机,可谓是相见恨晚,惺惺相惜。《吕氏春秋》记载,“桓公大说,将任之。”


大臣们认为,齐桓公谈得高兴并没什么,问题是,一谈高兴了就想把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收了,变成他们的同僚。这事未免草率了。于是有人给齐桓公进谏说:“宁戚是卫国人。我们不知底细。卫国离齐国不算远,主公不如派人去了解一下这个人的底细。假如他真是贤能之人,再用也不迟。”


齐桓公回答的很妙。且以原文共赏:


桓公曰:“不然,问之患其有小恶,以人之小恶,亡人之大美,此人主所以失天下之士也。且人固难全,权用其长者。”


他的意思是,你们去问,就一定能问出些小毛病。以一个人的小毛病掩盖了他身上的大优点,这就是为什么天下那么多国君会错失优秀人才的原因。再说了,人无完人,我不看他的短处,姑且用其所长就行了。


应该说,在两千多年前,齐桓公有这种用人思路,确实棋高一着。单就“权用其长者”这一点,即便当今,很多人未必能及。


最终,齐桓公还是用了宁戚,不但用,还请他做了上卿。


宁戚上任几天,就看到齐国人秣马厉兵,准备出征。一打听,这是准备去打宋国。再问开战的原因,原来是公子御说在北杏开会的时候,一得到“正式任命”就不买齐桓公的帐了,他不仅当晚溜了,而且后来也不参加“集体活动”。用当今的话来说,就是有点“不听招呼”。这也是齐桓公要打他的原因。


宁戚想,北杏会盟刚刚结束不久,作为盟主的齐国就为这点事大动干戈,那不是拆自己的台吗?于是,他去见了齐桓公。


宁戚问:“主公为何要打宋国?”


齐桓公说:“宋公御说定了盟约,却不遵守。会盟的时候他就不顾大局,想争权。之后,又擅自离开。再后来,结盟国的诸侯出兵,请了他,他从来不参加。”


宁戚笑道:“宋公这是不合诸侯嘛。但是,假若他合了呢?”


齐桓公说:“那就另当别论了,合而同之,我们当然就不打他了。”


宁戚说:“主公奉天王之命联合诸侯,为的是主张正义,所以应该先礼后兵。臣愿意先往宋国游说,劝宋公求和。主公看可行吗?”


齐桓公说:“宁大夫要是能说动宋公,我就不出兵。”


管仲听说宁戚要去做说客,对齐桓公说:“他如果就这么去,肯定弄不成事。咱们应该准备两手。他当他的说客。我们这边该调集兵马,还继续调集。文攻需武备。有了兵马跟进,方可保宁大夫成功。”


齐桓公以为然。


第二日,宁戚领了节杖、车马。临行前,管仲来送行,他把昨日给齐桓公说的话给宁戚说了一遍。


宁戚一拍脑袋说:“哎呀,幸亏有管相国,我自贪功,竟忽略了这一层。管相高明啊。”说完,双方道别。宁戚带着随从出发了。


几天后,他们到了宋国。


宁戚见到宋公御说第一句话便说:“宋国危矣。”


宋公御说一惊,问:“宁大夫为何出此危言?”


宁戚说:“如今天下大乱。上面是天子失势;下面是诸侯们一片混战。谋君篡位之事,屡出于各国之中。君主们各个操心,以求富国强兵。齐侯奉诏行事,联合诸侯,会盟北杏,确立宋公您的地位。然而,宋公却不辞而别,深夜离去。这件事情,说小点,是没把同盟诸侯们放在眼里,说大点就是没把天子放在眼中。现在,天子将御驾亲征,率八国大军前来问罪。名正言顺,势不可挡。倘若宋公欲战,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可谓是,于智不明也,于理不通矣。外臣宁戚,素闻宋公贤明。试看当前形势,于情于理,于利于弊,皆不宜宋公之战。请宋公三思。”


宁戚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宋公御说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他不住点头。等宁戚说完,宋公御说问:“宁大夫既知利害。请问,你有什么办法?”


宁戚说:“依外臣之见。宋公可备些礼物,向天子赔罪,再向齐国等诸侯表个诚意。到时候自然有人帮你说话。只要天子宽恕您,宋国就平安了。”


宋公御说想,恐怕没那么简单。各国兵马远道而来,哪能说退就退?于是他说:“我听说八国联军已经出动了,诸侯们劳师远行,不会收点礼物就撤吧?”


宁戚说:“齐侯这个人心胸宽容。这一点,想必宋公您也听说了。管仲射他一箭,他却用管仲做了宰相。齐、鲁在柯地会盟,鲁国大将曹沫公然在齐侯面前亮出兵器,齐侯也不计较,还是照样把汶阳还给了鲁国。其仁义、宽容,可见一斑。实际上,在下所谓的送礼,并非全在钱物上,重在心意。”


宋公御说豁然开朗,露出了笑容,他说:“好吧,请宁大夫向齐侯转达宋国的诚意,并从中斡旋,促成此事。御说再此,先表一谢。”说着,便行了一礼。


宁戚走后,宋公御说随后派出使臣,迎着八国联军而去。宋使到了联军营寨,先将礼物送给了周僖王,赔了罪。然后又去见拜见齐桓公,先送礼,再赔罪,最后表示要遵守北杏之盟。如此等等。接下来再挨个送礼,一直送到最小的邾国国君的手里。


周僖王挺高兴,把齐桓公叫来,替宋国说了情。齐桓公的目的已经实现,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他恭恭敬敬的表示,服从天王的旨意。


时隔一日,齐桓公把宋国的礼物转送给了周僖王和诸侯们。于是皆大欢喜,各自撤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