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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嘉美起身，但是膝盖骨发麻了，根本站不起来。
她把手伸给李卫。
李卫赶紧帮忙。
等腿部的疼痛缓过劲儿来，她回复八王爷的话：
“妾大清早去观音寺祈福烧香，却无端被八福晋纠缠，在此跪了两个时辰。加上羁押来此的时间，足足超过了三个时辰。家中小阿哥嗷嗷待哺，妾这奶水湿了衣服一大片，妾却一直忍着，为什么？只为了遵守大清律法，求个公道——”
大家看她的衣裳，绸缎衣服很容易看出一圈湿漉漉的奶印。
很多人不免多了一层对这位年轻妈妈的同情。
她的神情始终淡定，语气却含着悲愤：“既然八福晋要人道歉，道歉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她故意撞了人却要不来她想要的道歉？还是她想打人却打不赢，挽不回她所谓的身份和面子？那妾便问问大家，妾该道歉吗？！”
说着她扫视在场诸位，那目光如明月，正义凛然，大有母仪天下之气场。
没有人吭声。
隆科多内心产生敬意，这位女子看似柔弱，却并不软弱！
八爷虽然学富五车，也无言以对。
八福晋却不管：“对，我是打不赢，那便是你承认你打人了是不是？打人是不是该道歉？”
“若有人要扇你一巴掌，你还不还手？”钱嘉美反问。
八福晋讲不赢她，恨得习惯性地举手想扇她。
钱嘉美一把抓住八福晋的手腕，目中透着寒光：“没有人是傻子，对于无端的欺负都会本能地还手！你可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好诗！”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有人带头，议论声骤然而起：
“这四言诗妙极了。”
“好有才！”
“对对对，写得真好！”
......
很多人都觉得这即兴的四言诗句磅礴、有气势，十分地解恨。
不少人怕忘了这诗，反复吟咏着，想牢牢地记下来。
书记官兴奋地把这几句诗龙飞凤舞地记录下来。
“你！”八福晋的手颤抖起来，在钱嘉美的目光中竟然有些害怕，赶紧甩开她的手，转身往八爷那里跑，哭诉道，“爷，她欺负我。”
在场的人安静下来，彼此做怪脸，内心嘲讽八福晋太作。
八爷尴尬不已，劝道：“罢了，回去吧。”
“连你也不帮我？！”
“这——”八爷对待这个福晋，就算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改不了龟孙子般的弱势。
“八爷，若你也觉得下跪道歉毫无理由，那妾就不陪你家福晋耍小孩子脾气了。妾有小阿哥在，嗷嗷待哺，现在什么都不如他重要，告辞！”
钱嘉美说完转身向堂上的隆科多行礼。
看一个人，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做什么。
事实上，今日，这位九门提督是公正的，所以她内心敬重他，感谢他。
隆科多也敬重他，起身弓腰。
八福晋一直不孕不育，认为钱嘉美刚才说的话是在炫耀她生了个儿子，怒火中烧，冲着钱嘉美吼道：
“你这狐狸精不就是以为自己给四爷生了个儿子才这么横的吗？别以为你可以母凭子贵，你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汉人，卑贱就是卑贱，在我们满人的天下，【以后别想翻身】！”
这话没让钱嘉美当回事，却深深地伤着了八爷。
虽然他那么努力，朝中大臣包括佟国维在内都支持他替代即将被废的太子，可为什么始终得不到康熙帝的首肯？
在太子第一次被废之时，康熙帝曾经忍无可忍当着他的面骂出了心里话：
你乃【辛者库贱妇】所生，怎敢如此心高阴险，竟然想夺太子之位！
只要又我在，【你别想翻身】！
康熙帝正是瞧不起他母亲曾经是个奴隶，才压根儿不考虑让他继承大统，觉得他不够格！
他靠着自己的努力，靠着妻家的势力想继续往上走，真难如登天！
八福晋压根儿就不懂他的心思，还如此伤他的自尊心，让他那一直保持着文雅的脸终于阴沉下来，咬牙切齿地对八福晋说道：“走！”
然后狼狈离开，连跟隆科多的招呼也忘了打。
八福晋是个欺软怕硬之人，没有八爷撑腰，哪敢再横下去，赶紧追着八爷走。
隆科多的嘴角露出嘲讽——
狐狸再会装，关键时刻也有装不下去的时候！
钱嘉美舒了一口气。
这场飞来的横祸总算化解了。
她走到衙门外，看见八福晋的马车绝尘而去，那些护卫们艰难地跟在车子后面跑着。
另外一辆马车停到她面前，苏德培下车来，满脸高兴的笑容。
四爷掀开帘子说：“上来吧。”
她脚步沉重地进入车厢，坐在四爷的侧面，不敢开口说话。
出了这件事，估计他又要囚禁我了。
我怎么那么倒霉，一出来就会碰上一个疯女人？
一双大手放在她膝盖上，热量舒缓着里面的疼痛。
她看向四爷，他的眼神透着柔光。
她有些意外：“爷不怪妾？”
“我还想揍他们呢，怎会怪你？”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让她靠自己更近一点。
她哎呦一声。
因为长时间不喂奶，奶水一直胀在那里，连腋下的淋巴都胀痛得很，丝毫碰不得。
“他们打你了？”他紧张地问。
“没有，李卫的功夫好厉害，谁也没能力碰到我，就是你，碰到我了！”她嗔道。
他看向她的手护着的地方，只见那里的衣服被奶水渍了一大片，湿漉漉的，这下他明白了。
“要不，我帮帮你吧？”他问道。
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这怎么好意思？
“否则你会很疼，这我知道。”
他说着轻轻地帮她......
她的胀痛感有所缓解，可脸上的烧退不了。
四爷的耳朵也是红的，摸一下嘴，看向窗外。
半晌问道：“你不怪我没有到公堂上帮你吧？”
“怎么会呢，这是我自己惹的祸，怎么好连累爷。”
“不，”他深邃如夜空的目光转向她，“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不会针对你。”
这个道理钱嘉美当然明白，但是她真的不怪他没有出面救自己。
他不是来了吗？
如果不出面，一定有他的原因。
“没什么，出门在外，哪有不遇着石头的时候？一块小石头而已，踢开便是。”她反过来安慰他。
他内心感动，千言万语，化作手臂那有力的一搂，让她靠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