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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泽站在高台阴影处，一身黑衣几乎融入黑暗。
是以，周围的人并未察觉到那方还有一个人。
他看着人群里，那个仰头为他说话的女子。
眼底的坚冰，慢慢融化。
“咦，那不是小锦绣吗？
她在跟人吵架？真是难得。”
萧睿从后头走上前，推了萧景泽一眼。
“这么好的机会，你倒是去帮帮忙。
好歹，表现一下。
就你这样，什么时候能把小锦绣娶回家。”
若是平时，萧景泽肯定会拿萧睿这些年也没王妃的事，刺一刺他。
可这次，他只是淡淡开口。
“我已习惯被人背后咒骂，她不同。
若叫人看见她跟我一块，往后那份咒骂就会落一半在她身上。
我不愿，也不忍……”
萧睿听着他这话，不由惊呼。
“哎哟，这还是那个冷面阎罗萧景泽吗？
如今居然会替旁人着想了，不对，听你这意思。
你是转了性，不把小锦绣往外推了？”
萧景泽无意与萧睿多说，转身冷冷离开。
他从未将阿锦往外推，只是放开手，让阿锦自己离开。
机会，他给过了。
余下的时光，他不会再放手。
萧睿一路追着萧景泽回了县衙，沈玉跟慕清雨也在。
如今精铁已经寻到，主谋被抓已经定了罪。
他们即刻就要启程，将卷宗与精铁都送回都城。
交由刑部与工部，处理后续。
沈玉心知这次是沾了萧景泽的光，是以在萧景泽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只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借口离开。
萧景泽拿过案桌上的卷宗，翻了一页。
“慕大人还有事？”
慕清雨一身白衣站在堂中，感觉被阴郁笼罩的大堂，都光亮了不少。
“王爷，下官觉得精铁一案没这么简单。
那些拍花子或许参与其中，但绝不是主谋。”
精铁从西北运过来，本是私密。
只有零星几人知道，那山寨二当家如何得知确切消息。
提前埋伏，夺了精铁。
又将精铁藏匿与山寨，交由山下拍花子运走？
山寨二当家不知接应精铁的是谁，拍花子也不知交给他们精铁的人是谁。
这一环扣着一环，不管抓了他们之中的谁。
都不会露出破绽，可越是没有破绽，才越叫人生疑。
堂中寂静，只有萧景泽翻动卷宗的声音。
对这些事，萧睿向来是不多说话。
只捡了一本卷宗翻看着，努力当自己不存在。
片刻后，萧景泽冷冷的声音响起。
“慕大人来时与沈大人同行，回去时若分开。
只会引皇上猜忌，本王对你的怀疑没有兴趣。
只看，证据。”
慕清雨心中一顿，明白萧景泽的话。
“下官，知晓了。
这就与沈大人，回都城。”
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萧睿瞥见人走远，这才开口。
“还别说，就冲在你面前不卑不亢，不畏畏缩缩这份气势。
这慕清雨，也是个有出息的。
况且，人还生的好。
家世也没得挑……”
所以他当初才觉得，小锦绣挑了那慕清雨做相公，也是极好的。
萧景泽放下卷宗，看了萧睿一眼。
“皇叔很闲？”
萧睿一惊，赶紧拿起卷宗。
“我这不是帮你看卷宗……”
话没说完，目光忽然落在卷宗最后一页，一行小字上。
双目圆睁，拿起卷宗贴近，看了又看。
随即看向萧景泽，颤抖着手，点了点。
“天元十六年，德城三妇人被拍花子抓走。
萧氏，杳杳，苏李氏，招娣。
还有林周氏，宜秀，同时分娩。
产下三女，活下两女。
这个，是你的皇姑，萧杳杳吗？”
比起萧睿的失神，萧景泽神色淡然许多。
“是。”
巨大的打击叫萧睿摇晃了一下，险些站不住。
他努力扶着桌角，让自己站稳。
十七年前的事，太过久远。
远到，他已经失去了大半记忆。
只零星记得，一些散碎片段。
“那时我在西北游历，听说仁帝准备让杳杳去和亲。
杳杳不愿，久病成疾。
待我好不容易从西北赶回来，就听说杳杳薨逝了。
因着这病太突然，叫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所以，她不是生病？”
萧景泽看着萧睿这般，缓了缓神色，让他先坐。
“这件事是皇室私密，当年一应知情人都被皇兄处死。
当时内有反贼作乱，外有鞑靼侵扰。
皇兄无奈，只能将长安郡主送去和亲。
长安郡主不愿，说出已有身孕的事。
皇兄震怒之下，只能先将她藏于山中行宫休养。
另外挑选了一位大臣之女，封为郡主送去鞑靼和亲。
可没过多久，就听噩耗传来。
待找到长安郡主时，她已产后失血而亡。
怀中幼女，也没了气息。
皇兄哀恸不已，为了郡主清誉。
只能对外说，郡主是染病身亡。”
当年萧景泽一直跟随仁帝身侧，倒是比萧睿这个闲散王爷知道的要多。
萧睿几兄弟，就只有这一位郡主。
幼时天下未定，先帝四处征战。
只得将几位皇子与郡主分开寄养，待平定天下将几兄妹接回宫。
因着年岁大了，倒不知如何相处。
虽是心里疼着那位小妹，却也只能多送些玩意儿哄哄开心。
后来仁帝继位，他不想留在都城叫人忌惮。
便寻了由头，去游山玩水。
连杳杳怀了身孕，这么大的事，他都一无所知。
此刻想来，悔之晚矣。
“可知道那孩子的爹是谁？杳杳那般，他一直没露过面？”
萧睿此刻红了眼，只要找到那人。
立马送他下地府，去陪杳杳。
“不知，长安郡主，从未吐露过半分。”
萧景泽拿过卷宗，撕下那一张纸。
凑到烛火前，点燃。
火舌舔舐着纸张，很快便只剩下一片黑灰。
萧睿看着那些黑灰，沉默了半晌。
脑瓜子，忽然灵光起来。
“所以，你早就看到了这卷宗？
当年的事，你也知晓。
那，小锦绣那般像杳杳。
她娘，好像是叫李招娣吧？
难道，她就是……”
萧景泽抬眉，看了萧睿一眼。
“只是怀疑，尚不能肯定，皇叔，慎言。”
萧睿立马明白过来，止住了后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