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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礼数，需要一天那么久的时间？胡太医不觉得有些舍本逐末了么？”
“切，连跪都不会的人竟然还嫌一天时间太长，我恐怕给你三四天你都弄不明白，年轻人就是要多学多看，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瞧不起人怎么行。”
“敢问胡太医，你我的职务是什么？”
“哈？”
胡永禄万万没想到到了太医署庄子萱竟然还不对他唯命是从，这人初来乍到竟然就敢反问自己的了。
“是御医对不对，御医的职责就是替宫中的人诊病，这才是我等的首要职务吧，任何事不都得排在这主要的差事后面吗？”
“可礼数不周全只会坏了皇家的规矩，到时候人丢到宫外去，你担得起吗？”
看着胡太医愈发疾言厉色，庄子萱微微一笑。
“宫中的规矩多我明白，可这些细枝末节不都是在平常慢慢学么？比起花整整一天学这些，不如多看些医书多诊几个病人，多读几页医术，助益反而更大些。”
胡太医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个小女子诘难住了，旁边两个太医看不下去，要来给他助威。
“庄子萱，你未免也自视太高了吧，难道你真以为在这宫中也和你爹的那个什么小破医馆一样不成？”
“庄子萱，今日你不学礼数，他日在御前失仪挨了板子可不要怪我们！”
质疑和责难的声音越来越多，无非是指责庄子萱恃才傲物，不够谦逊有礼，不尊重前辈云云。
“列位，做了一辈子的太医，才列位于下官之上，官场和礼节方面的经验，下官自愧不如，可陛下要的是能诊病的医生，不是礼仪表演，试问在座的各位大人，若是你生病了，说话难听但能诊病，说话好听却没能力的大夫，你会怎么选？”
“那当然是选能诊病的——”
座位当中一个瘦小枯干的人刚说了半句，就被后面的一扇子敲在脑壳上，他这才理解原来庄子萱是在拿这话暗讽他们无能，顿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庄子萱，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是太医署，不是你家！”
“把她轰出去！”
“轰出衙门！太过分了！”
庄子萱不禁想翻白眼，这些老头看起来岁数不小，一个个却比谁都玻璃心小公主，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气得要死，看看脸色搞不好都要厥过去了。
庄子萱嗤笑了一声，正想转身，忽然被一道阴影笼罩。
屋子里方才还在聒噪的众多太医像是吃了哑药一般，万马齐喑，连声放屁声都没了。
“怎么了这是？诸位不认同我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以前只知道小庄大夫医术高明，想不到还伶牙俐齿，我半日不见竟在这里演了一出舌战群儒的好戏。”
庄子萱猛然回头，才看见温毅正站在自己面前，一双如鹰隼的眼睛像要刺穿自己一般。
“温大人！这人太嚣张了，快给我们做主！”
胡太医见靠山来了，两眼放光，庄子萱心中只想冷笑，这人若是装上一条尾巴，此时当是摇尾得正欢。
“做，什么主？”
温毅的目光扫视下去，胡太医瞬间没了音，庄子萱想起昨日自己惹他大怒，心里还是有些愧疚，走上前来端正的施礼。
“温大人，下官第一天来，言语无状之处还请见谅，在座的各位大人都是我的老前辈，我敬服尚且不及，又怎么敢嚣张跋扈？”
“话怎么都让你说了！”
“拿我们当傻子？”
“好了。”
温毅坐在了正堂，手里撂下茶杯。
“既然是太医署，那自然以医术论高低，下个月举行考核，能者进，平者留，庸碌者裁汰，你们没意见吧。”
“哎——”
温毅一句话像是锅里撒了一把盐，一时间全炸了起来。
“要考核了？温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啊……”
“我的医书可还没看呢，这可如何是好？”
庄子萱看着一群白胡子老头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是考试周慌慌张张的学生，胡太医的脸色最难看了，指着庄子萱的手不住的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副尊容看得庄子萱差点乐出声。
感受一下被考试周支配的恐惧吧！
她仔细一想，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温毅看似是在维护自己，实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这些太医院的御医因为自己被迫准备考试，那对她的恨意可以说是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温毅一句话就让她成了整个太医院的公敌，而自己除了感谢他，说不出别的话来。庄子萱暗暗咋舌，这温太医不愧是老谋深算，真是个难搞的人。
正思量间，听得温毅唤她。
“庄子萱。”
“下官在。”
“你和我也要参加考核，结果就交给陛下裁定，这也可以看做是，我对你的挑战。”
“哈？”
庄子萱的脑袋一瞬间空白，温太医要当面向自己宣战？
“温大人，这——属下恐怕……”
“小庄大夫何必自谦，这宫中谁人不知你的名号，在本官看来，在太医院中能和本官一争高下的人，就只有你。”
“温大人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怎么，你不应战，只能说明你看不起我温毅。”
庄子萱背后开始一层层冒冷汗，只听得太医中又响起了议论声。
“这庄范当初就曾经提出和温毅比试医术高下，最后他赢了，便成了太医院的院首，现在这不就是父债自偿，要在小一辈的身上啊讨回来了……”
“就是就是，想不到当年那些恩怨温大人还记得这么清楚——”
胡太医见庄子萱和温毅两个人杠上了，忙不迭的又跳出来。
“哎我说小庄大夫，你方才不是挺伶牙俐齿的么？怎么现在不说话了？难不成是怕了？也是，温太医的医术水平那是比海还深啊，你要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就给我夹起尾巴来做人！”
好个胡永禄，自己不行就扯一面大旗出来，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
“不知廉耻，还是把她赶出太医署算了！”
“对，赶出去！赶出去！”
胡永禄一看众人起哄，更加没有顾忌。
“我记得你爹庄范当初就是因为犯罪被革职查办，想不到你们父女两个人都是这样的孬种哈哈哈哈……”
对子骂父，你以为你是谁，庄子萱眉头一拧。
“我接受挑战！”
刷——
胡太医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石化在那里，却听得庄子萱又道。
“我接受挑战，愿意与温大人比试医术，但我有一个条件。”
温毅见她腰杆笔直，一双眸子冷浸寒潭，好像对她忽然产生了兴趣。
“既然是比赛总得有个彩头，你说，什么条件？”
庄子萱指着胡太医道。
“他羞辱我和我的父亲，我要他给我跪下道歉！”
胡永禄嗤笑一声。
“你个小丫头年纪不大惯会口出狂言，休说是跪下道歉，要是你真的赢了，我就五体投地，绕着整个大内爬一圈！”
庄子萱环顾四周，一众人都在吃瓜，眼睛不错的盯着他们三人。
“今日在场的各位都是见证，若是你胡太医到时候抵赖可不行。”
温毅抱着手臂冷冷道。
“那若是你赢不了老夫呢？你难道也要绕着皇城爬一圈吗？”
“若我输了，我就退出太医院，从此不再进宫做官。”
庄子萱的话掷地有声，将在场的人都听住了。
“一言为定。”
“绝无虚言。”
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启禀各位大人，坤宁宫皇后娘娘请御医过去！”
温毅眉头一凛。
“我马上就——”
“点名要小庄大夫去。”
来传话的小太监尴尬的笑了笑，温毅的脸色有些难看，却没有说什么，任由小太监将庄子萱带走了。
胡永禄看着庄子萱瘦削的背影，蹭到温太医身边道。
“大人，庄子萱这个样子，将来可要将这天都翻了呀，您就不管管？”
“管？怎么管？回去好好看书，太医署当中若是真的无一人能胜庄子萱，老夫这半辈子的赌局，可就算是彻底输了。”
“什么赌局？”
胡太医不知道温毅说的是什么，疑惑发问，却没有听到回音。
窗外的乌云颜色浅淡，雨终于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