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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没有电灯，即便是廖老太已经将晚饭的时间提前了许多，可等到一家人坐在桌上准备开吃时，天却还是黑了，只靠着桌子中间一盏煤油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来照亮。
粗陶盆钵里现杀的老母鸡浮着一层油腻的鸡汤，仔细看还能看到鸡汤里沾着混着许多黑色的杂质，在农村住久的都知道那是柴火灶上累积许久的灰尘，郭慧珍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桌上的菜她一口也吃不下去。
“慧珍，来吃个鸡腿。”
廖老太舔了舔自己的筷子，夹了个大鸡腿往郭慧珍碗里放。
郭慧珍端着碗半天都没能有反应，她求助的朝廖国兴看去，廖国兴没回味过来，笑着说道：“妈给你夹的，吃吧不用客气。”
客气！她这是客气吗？她是恶心好吧？
郭慧珍默默将碗里的鸡腿夹起毫不犹豫地放到了廖香芹碗里，“香芹你最小，这个鸡腿你吃吧。”
“哎呀不用。”廖老太夹起鸡腿放回郭慧珍碗里，“有两只鸡腿呢，你吃这只，另外一只给香芹。”
郭慧珍看着重新回到碗里的鸡腿，默然片刻后，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说着话，扶着腰便打算起身离开。
“什么都没吃呢，怎么就吃饱了？”廖老太跟着放下碗站了起来。
“妈！”廖香芹将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没好气地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人家这是嫌你脏呢！”
廖老太怔怔看着已经站起来的郭慧珍，又看了看她饭碗里完整无缺的鸡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看到郭慧珍隆起的肚子沉沉叹了口气后，默默坐下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堂屋里的气氛变得很是诡异，廖国兴狠狠瞪了眼廖香芹，正想着怎么打个圆场，郭慧珍却突然说道：“妈，国兴被单位开除了你知道吗？”
“砰”一声，廖老太和廖老头手里的碗齐齐掉在了桌上。
廖国民和廖香芹也跟着齐刘朝廖国兴看了过来，异口同声地问道：“哥，是真的吗？厂里为什么要开除你？”
“是啊，老大厂里为什么要开除你？你犯什么错误了？”廖老头哆嗦着声音问道。
廖国兴没有想到郭慧珍会在这个时候说破，来之前明明两人商量好了，这事等离开前再同家里说。他不赞同地朝郭慧珍看去，却在看到郭慧珍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时忙不迭地收回了目光。
放下手里的碗，廖国兴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时薇，时薇去找了我们厂长……”
“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廖老太气得将桌子拍得“砰砰”直响，咬牙切齿地说道：“明天我就去下溪村找她去，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妈，她不在下溪村，她和她妈去城里了。”廖国兴轻声说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不在，她大舅在吧？”廖老太恨恨道：“我要去问问他们老徐家想干嘛，是不是非得死个把人才甘心。”
话出口的刹那，脑海里却一瞬间闪过谁敢时薇当日的话，“奶，死一个两个的有什么意思，要死就死一户口本呗。”
廖老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看了看郭慧珍，又看了看廖国兴，完了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做什么事惹着她了？”
廖国兴摇头，“没有，我就是说城里日子艰难，劝她别留在城还是回村里的好，谁知道她……”
“这个小贱货……”廖老太牙齿都快咬碎了，却又心知斗狠斗不过廖时薇，稍顷，她抬头看了郭慧珍，赔着小心问道：“慧珍，你呢？你没事吧？”
郭慧珍摇头，“我没事，不过我也打算辞职不干了。”
“这怎么行？”廖老太立刻叫了起来，“老大没了工作，你又很快要生了，这家里没个赚钱的你们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孩子怎么养？”
廖国兴才要开口，郭慧珍却说道：“家里不是还有地吗？我们回来种地，你和爹还年轻，又有国民和香芹帮衬着，怎么还不能养大个孩子。”
廖国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当初还说他结婚要送块手表的，现在倒好还让他帮着养孩子，骗子，这女的就是个大骗子。有同感的还有廖香芹，想到自己的缝纫机没影了不说还要帮着养孩子，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哥，你答应过等我出嫁的时候送我台缝纫机的，这话还算不算数？”廖香芹突然问廖国兴道。
廖国民也朝廖国兴看了过来，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显然也是在问他的手表还有没有。
廖国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下一刻却是朝郭慧珍看去，脑海里灵光一闪，他说道：“我们家管钱的是你嫂子，这事得问你嫂子。”
郭慧珍笑了笑，扶着肚子重新坐了下来，再次扔出一个重磅炸弹，“我打算和国兴去香港。”
廖国民猛地站了起来，“去香港？”
“是的。”郭慧珍笑着说道：“我爷爷在香港，几年前联系上的，他很早就想让我去香港，但因为前两年国内形势不好就没这想法，但这两年形势挺好的，我就打算和国兴一起去。”
廖老太咽了咽干干的喉咙，“那你们以后还回来吗？”
“以后的事这会儿也说不清楚，以后再说吧。”郭慧珍说道。
话落，又对廖国兴说道：“老公，我累了，我想先去休息了。”
廖国兴连忙起身扶了她往屋里走，屋里已经收拾过了，还熏上了艾草，虽说气味不是很好，对于长年在医院的郭慧珍来说，她还是更愿意闻着这艾草的气息。
“慧珍，不是说……”廖国兴才开口，便被郭慧珍一个冷眼给打断了，廖国兴讪讪的闭了嘴，“慧珍，你刚才也没吃什么，晚上饿了就和我说，我给你烧点心吃。”
郭慧珍摇头，而是对廖国兴说道：“明天我们就回去吧。”
明天……
廖国兴迟疑地说道：“慧珍明天是不是太急了，我们今天才回来的，能不能后天走？”
郭慧珍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