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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保镖已经离开了，江乐狼狈地蜷缩在地上，泪水和汗水糊了一脸。
缓了片刻之后，他才艰难地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疼，全身都疼得厉害。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遭过这样的罪。
都怪林岁辞那个小野种！
江乐用力地咬着牙，攥紧拳头，巨大的愤怒和嫉妒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的肩膀都止不住地颤抖着。
为什么他们都要帮着林岁辞，他哥是这样，裴川也是这样！
想到裴川刚才的眼神和语气，江乐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
当初他在晚宴上想接近裴川，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现在却处处护着林岁辞。
裴川是什么人，向来都是冷漠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多少人做梦都想跟他攀上关系。
也不知道林岁辞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偏偏是林岁辞！
就在此时，江乐的手机响了，是周文倩打来的电话。
“乐乐，你跑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家里吗？”
江乐用力地握着手机，深呼吸努力调整情绪，“我出去找同学玩了，反正爸爸和大哥还在生我的气，这几天我都不回去了，省得让他们看见我。”
“妈，先不跟你说了，我跟同学玩去了，先挂了。”
“这孩子……”周文倩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里蓦地浮现林岁辞那天离开江家时的场景，尤其时那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一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几天她总是睡不安稳，时不时就会想起他。
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林岁辞又做噩梦了，又梦见了林玥拿着剪刀在疯狂地剪着周文倩的照片，嘴里发出沙哑的歇斯底里的声音：
“周文倩，江鸿宇喜欢你又能怎么样，谁知道你疼爱了十几年的小儿子不是你亲生的呢。”
“亲儿子就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
画面一转，江鸿宇坐在他对面，将那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
“这里面有两百万，你拿着，就算是对你的补偿。”
“看在江家养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原谅江乐这一回……”
床上，林岁辞倏然睁开眼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还溢着未褪去的茫然无措，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覆盖了一层薄汗。
片刻后，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拉开床边的抽屉将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
林岁辞没什么犹豫，直接把那张卡给掰成了两半。
他之所以答应不跟江乐计较，不是因为江鸿宇那些话，更不是因为这两百万。
他只是不想让江景延为难，江景延虽然是站在他这边的，但他知道，对方最在意的还是江乐这个弟弟。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原谅了江乐的所作所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江乐。
当然，还有林玥。
林岁辞疲倦地闭了闭眼，却没有任何的睡意，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半夜十二点。
他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林岁辞这段时间的状态都这样，有时候晚上睡几个小时就醒了，醒了之后便再也睡不着，只能等着天亮。
但白天吃了药也能睡一会儿。
这会儿是睡不着了，林岁辞沉默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下床，拿起手机往外面走去。
外面走廊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隔壁就是裴川的房间，房门关着，里面并没有开灯。
只有不远处的书房隐隐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
这么晚了，裴川还在书房里工作。
林岁辞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一步一步走到了书房门外，他没有穿鞋子，动作也放得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书房门关着的，他并没有打扰里面的人，只是在门口旁边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在黑暗中注视着从门缝里透出来的那一丝微弱的亮光。
林岁辞缓缓抬起手来，指尖微动，仿佛抓住了那束光。
好像这样，他的心就能安定下来。
隔着一道门的距离，书房里的灯光明亮柔和，裴川正坐在书桌前，目光专注集中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几缕发丝稍显凌乱地垂在额前，显得随意而慵懒，但工作起来却仍旧认真严肃，骨节分明的手指时不时在键盘上敲打几下。
十几分钟之后，他才关了电脑，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半了，裴川端起旁边的杯子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便起身往外面走去。
刚打开门，他就注意到了旁边坐着的人，沉静的眼里不由闪过一丝错愕。
外面的光线昏暗，穿着一身柔软居家服的青年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单薄的身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瘦得尖尖的下巴搭在膝盖上，眼眸低垂着。
注意到了身边的动静，青年的眼睫轻轻一颤，旋即扬起那张漂亮的小脸，看向旁边站着的男人。
这个眼神，特别像等待着主人回家的小动物。
裴川的心中微动，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都因为这个表情和眼神柔软了下来。
他敛去了眼里的几分诧异，屈膝蹲下来，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林岁辞的头发，将声音放得很轻：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在这里坐多久了？怎么不进去找我？”
林岁辞打开手机在上面打字，屏幕的亮光映在他的脸上，精致冷清的眉目低垂着，细碎的刘海散落在额前，显得格外温顺。
片刻，他把手机屏幕转向裴川。
——不想打扰你
裴川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重新转回到了林岁辞脸上，小孩儿冲他露出一抹浅浅的乖巧的笑意，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盛着点点星光。
好乖。
裴川心想。
他抿了抿唇，沉默半晌才直视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我不会觉得打扰。”
他低而沉的磁性声线仍旧平静没什么起伏，但却非常认真。
林岁辞听了进去，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坐在这儿了吗？”
裴川的语气就像在哄小孩儿，耐心又温和。
如果有外人在场，一定会怀疑眼前这个裴川被别人附体了，但林岁辞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概是因为裴川对待他的态度向来是如此的，他已经习惯了。
林岁辞又在手机上打了一句话：
——睡不着
将手机屏幕转向裴川的时候，他秀气的眉还轻轻皱了起来，显得有几分委屈。
以前的他就算难受，也绝对不会告诉裴川的，最近真的改变了不少。
裴川看着眼前人瘦削的下巴，还有那轻皱着的眉，开口询问：“晚上都睡不着？”
林岁辞摇头，又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裴川又安抚性地摸了摸他柔软的短发，“先回房间，我陪着你。”
说完，他这才注意到对方没有穿鞋，光着两只脚，纤细的脚腕从宽松的裤腿里露了出来。
“怎么不穿鞋？”
因为夏天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比较舒服，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林岁辞在手机上打的回答却是：
——忘了
看着这两个字，裴川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极轻的笑声，也没再问什么，“先回房间。”
林岁辞又一次躺回了床上，站在床边的裴川细心地给他盖上了薄被，温声道：“闭上眼睛，睡觉。”
林岁辞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不到片刻，他又把眼睛给睁开了，还转过头看着裴川。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的床头灯，暖黄的灯光映在青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湿漉漉的。
他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裴川。
裴川有些招架不住，但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屈膝蹲在床边，非常有耐心地询问：“怎么了？”
林岁辞犹豫片刻，才抬起手，试探性地用食指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他的耳尖很快就爬上了薄红。
裴川看着林岁辞很快就收回去的手，又看了看他此时紧张又忍不住羞赧的小表情，忽然觉得很有趣。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裴川偏偏还要问一遍：“要我陪你一起睡？”
看到小孩儿难为情地点了点头之后，他的嘴角隐隐往上翘了翘，随后便在林岁辞身边的位置躺了下来。
裴川不喜欢跟别人身体接触，更加不能接受跟别人睡一张床。
但他好像没法拒绝这样的林岁辞。
裴川侧身躺着，抬起胳膊将林岁辞虚虚地拥进了怀里，掌心轻拍着他单薄的背部。
“乖，睡觉。”
林岁辞的身体僵硬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男人带着温度的身体挨着他，呼吸之间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还裹挟着一股淡淡的沐浴乳清香。
和他用的沐浴乳是一个味道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岁辞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呼吸均匀绵长。
台灯还开着，裴川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林岁辞微微蜷缩在他怀里，很没有安全感，但睡颜恬静而乖巧。
他轻轻抚了抚对方冷清苍白的眉眼，在心里问了句：
林岁辞，你什么时候才肯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