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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锦朝 > 第八十二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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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胪寺卿杨易恭敬地在英华阁的外堂内等候着赵光,和他一起等着的,还有请了几天病假刚刚回来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吴骧。


赵光平日里处理政事,诏令臣子奏对都是在明德殿,但如果是需要秘密禀报的事情,则是在英华阁。


刘敬半弓着身子,引着赵光从朝堂来到英华阁。吴骧迎上前,恭敬地给赵光行礼。


“不必多礼,怎么样,身体好些没?怎么不再休养几天,这么急着回来干什么。”对于这位从小就陪在身边,忠心无二的侍从,赵光关心备至。这次吴骧身体不适,他不光批了几天假,还特意安排了太医去为他看诊,名贵珍稀的药材也赏了不少。


吴骧道:“有劳陛下记挂,小的这点老毛病,让陛下烦心了。小的只想着早点回来在陛下身边常伴左右”


赵光道:“你这伤势,还是为了朕挡刀留下的,当初若不是你,朕早就死在那场暴乱中了。如今只是帮你找个好点的郎中,送点药材,又算得了什么。”


吴骧赶忙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龙体有天佑,就算没有我也不会出事的,小的只是做了小的该做的事。”


说到做了该做的事的时候,吴骧似有意似无意地瞄了刘敬一眼。


二人一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一个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到底谁才算是司礼监的大管事,是没有被明确的。吴骧资格老,出身正,感情深,深受赵光新任;刘敬则是前朝宫内长起来的太监,从小就受着宫廷礼仪的培训,并且识文断字,对政事也有所见解。在赵光刚才提及的多年前那个事件中,刘敬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此得以受到赵光的器重。


刘敬充耳未闻般将赵光引到内间的椅子上坐下,行礼告退。


赵光对吴骧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却无意挑明。“叫杨易进来吧。”


尽管还没正式入春,但皇帝呆的房间里怎么会冷,朝服下裹着厚厚棉衣的杨易早就热到不行了。此时跪在地上,额头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滴。


赵光忍不住笑道:“快给杨爱卿擦一擦,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有多可怕。”


吴骧依言取了帕子来,杨易接过以后,担心殿前失仪,只是小心地擦拭着。


“什么事让卿家不方便在大殿上说。”赵光接过吴骧手里的茶问道。


杨易从袖中取出另一封书信道:“启奏陛下,李国主另有一封书信,信中提及之事,臣不敢妄言,请陛下过目。”


赵光展开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良久道:“这件事,朕也曾听先帝提及,只是时隔多年,几乎要忘记了。没想到李国主倒是个有心的,也是个重承诺的。”


信中所言,无非便是当年的婚约一事。关于凌国与南唐的将来,朝中诸臣不是没有在私底下进行过讨论。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南唐到底还能在凌国的旁边安稳几年,着实是个未知数;如今李煜在信中提及旧事,实在是将赵光逼近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若是尊重先帝,将赵陵当年做媒的这个婚约执行下去,让张韬的孙子,张不周娶了李煜的女儿,结亲双方一个是心腹大患的邻国,一个是边疆大吏颇有军威的镇国公府,万一将来凌国和南唐开战,张韬的态度将左右整个局面;若是强行以天子的身份,否决掉这桩婚事,李煜和张韬作何反应,又犹未可知。


赵光颇有些头痛,李煜倒是好心机,将如此棘手的事情推给了自己。


新堤修建正式复工,在庄子上左右也是无事,张不周干脆带着众人一起到了工地上,和靳川会合,一起视察。


“嫂子刚有孕几个月,眼下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我听人说你将行李都搬来了工地上,打算长住,怎么,不怕嫂子跟你生气啊。”张不周调侃道。


靳川很不习惯和一个大男人讨论这些事:“公事要紧。新堤事关重大,必须要赶在夏季水位涨上来以前完工,早一点弄完,我也能早一点放心。”


张不周道:“我看你还是为了那个考评吧。怎么,就这么想离开都安?所以拼了命地要去争那“兴修水利、增长良田、教化百姓、为善一方”的评语?”


靳川苦笑道:“倘若说之前还存了要离开这称得上穷乡僻壤的都安县的心思,眼下已经淡了很多了。”


张不周道:“哦?为什么?本公子感化了你?”


对张不周的没谱已经习惯了的靳川不理他,自顾自说道:“我好像从没跟你说过,我的夫人,便是都安县人。六年前我只身来到这里,举目无亲,连个可以使唤的人都没有。就连你看到的那个残破的县衙,都还是一片空地。只能凭着微薄的俸禄租了个小院子。我一个四肢不勤的读书人,连生火做饭都成问题。那天我在院子里劈柴,笨手笨脚地半天都劈不成一块,只听到一阵笑声。我抬头看去,和隔壁之间的墙头上,一个俏脸正笑着看向我。她“喂”了一声说到,新搬来的,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笨,连劈柴都不会。我尴尬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脸很热,只能小声告诉她我是新来的县令。她歪着头问我什么是县令,我就耐心地给她解释,县令就是说,我是都安县最大的官,这个县的一切都归我管。没想到她听了这句话,似乎很生气,一脸愤怒地就消失在了墙头。”


张不周疑惑道:“为什么,嫂子仇官啊”


靳川摇摇头:“后来我才知道,都安的上一个县令,在这个地方祸害了多年,横征暴敛,民不聊生。还是你祖父从外征战回来以后,才除掉了他。你嫂子她虽然不知道县令具体要干些什么,只知道县令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弟弟李晟年纪小,不懂这些,反倒是一来二去地跟我熟络了。再后来,我和她也熟络了起来。等到我们成了亲,我才知道,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岳父岳母,就是死在一场洪水中。而那场洪水之所以会决堤,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县令将用来修补堤坝的钱粮全都贪墨了。”


张不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些寄生于百姓身上,寄生于某地靠吸食民脂民膏,吸食公款钱粮活着的贪官污吏,是比蚂蚁要可怕多的硕鼠,无论是在哪个时空,都是该被坚定铲除的对象。


“去年你和你三叔来找我,说要修建堤坝,开凿河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兴奋。这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只是苦于没有钱粮和人力,无从下手。你嫂子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比我还要兴奋,她说,她从小在这条河边长大,看过它决堤,看过它淹死至亲,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它乖乖听话,再不会伤害到人。为了她这个愿望,即便我得不到升迁又如何?”


张不周道:“好了好了,别在这里虐狗了,七夕还早着呢,这么早就开始撒狗粮。”


靳川一头雾水,张不周总是时不时地冒出来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虐狗,虐什么狗,哪来的狗?


两人并肩走在河道边上,张不周指向远方道:“新堤修好以后,不光要作为一道堤坝存在。堤坝的上沿不妨修得宽一些,放心,多出来耗费的钱粮我国公府出了,就算是我送嫂子的见面礼。到时候,既是横截走马河的大堤,也是贯通南北的一座新桥。桥和路,总是不嫌多的。八道水闸的设计有些多了,我的建议是改成两道。第一,别忘了除了这道堤以外,我们还要开辟一条新河出来,到时候走马河的水势就没有那么急了。修建八道闸口纯属浪费。第二,若是闸口过多,必然导致每个洞口太小,到时候行商的船队就不好通航了。第三,若是西凉人从上游乘船来攻,关闭两道水闸的速度怎么也要比关闭八道快上许多。”


靳川点点头:“你还说你对工程一窍不通,这随口一说就这么多金玉良言。再想想,还有什么要改进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不周很是受用地笑道:“你看那堆石料,堆得乱七八糟的,毫无章法,第一取用费劲,第二为什么要摆在地势那么高的地方,要是不小心塌了砸到人怎么办。卧槽...”张不周瞪大了双眼,自己的话还没说完,那堆放在山丘上的石料堆当真开始晃动,而几个工人还在下面浑然未觉地搬石头。


两个人连忙喊道:“小心,石头要掉下来了,快跑。”


人类似乎有一个本性叫做,“不轻信别人突然的善意提醒”,那几个搬石头的力工听到张不周和靳川的喊声后,第一反应不是转身就跑,而是非要抬起头来亲自看看,到底有没有石头要掉下来砸到自己。等到确认了危险,转身再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几块如同人头大小的石头最先滚落,张不周眼见着一块石头就要砸在一个力工的头上,少不得一个血溅当场。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寒光闪过,将那几块大石头击得粉碎,化成小小的石子落在人身上,虽然还是会疼,总比没了命要好得多。本以为要目睹一场悲剧的张不周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和靳川对视一眼,一同看向站在山丘上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上是一个缺了半边的斗笠,颌下半尺胡须,略微有些花白。腰间有一个葫芦一把剑,想来那击碎石头的武器,便是剑了。


张不周忍不住在心底赞叹,此人真是好剑法。


小跑着来到山丘下,张不周仰头望去,可是逆着光线,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忍不住问道:“在下张不周,这位是都安县令靳川,感谢壮士出手相助,还未请教壮士高姓大名。”


那人腾空而起,旋转着落在地上,背对着张不周和靳川,站在河边,将斗笠摘下,露出脑后散着的花白头发,用一把沧桑的声音说到:


“老夫,秦沧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