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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蜀臣 > 第284章、身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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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泓水之战宋襄公沦为千古笑柄后,战场之上就再无有仁义之说。


战败被虏之军,要么降,要么死,无有他选。


但被汉军困死在矮丘上的庞会,不知异想天开还是痴人说梦,竟觉得他还有别选。


待贾栩尸身消失在视线中后,他乃昂首越众向前,略拱手,“我乃魏立义将军庞会,不知汉寿亭侯关云长之后,今在列否!”


亦然让刚想下令士卒搏杀的郑璞,听罢便咽下了话语,侧头往关兴目视去。


对!


郑璞心中已有诛杀之念了。


因为方才让贾栩的亲卫降,亦是在给庞会取舍的机会,既然他无动于衷不伏地请降,那便杀了罢!贾栩作为魏国河西督将,故而郑璞才耐下心思过来共语,而庞会区区一杂号将军,还不足以令他浪费唇舌。


不过,既然庞会话锋直指关兴,且看关兴有无反应也好。


毕竟是提及关侯了嘛。


后方的关兴听了,亦有些诧然。


乃往前数步,捋胡斜眼而瞥,并不还礼,音容淡淡,“我便是关兴,你欲何言?”


或许,乃是关兴丝毫不掩饰的鄙夷作态,令庞会觉得受辱了吧。


只见他赤色浮面、目眦尽裂,愤声咆哮,“昔日襄樊之战,于禁无谋,兵丧辱国,累我父受戮。为人子者,十世之仇,犹可报也!我虽不器,但亦不曾畏死!今求以身决胜负,为父正名,关安国敢战乎!”


呃.......


原来是想邀关兴独斗。


斗将之举,并非无有故事可循。


昔日李傕、郭汜等董卓各部余孽连结共攻长安时,吕布便开城门出,将兵临郭汜军,邀战曰:“且卻兵,但身决胜负”。兀那郭汜乃马贼出身,自持勇力,乃独身与之对战,被吕布以矛刺中,赖部曲驰骋来救方得幸免。


然而,吕布即使胜了,但长安城还是被攻陷了。


斗将不过逞匹夫之勇罢了,非左右战局之事。


抑或者说,吕布与马贼郭汜皆是出身于边陲之地,行事受胡虏之风影响,故而方有斗将之举。


而汉家督将所推崇的,乃是驱数万甲兵吞万里山河的功绩,非是这种莽夫之为。


譬如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项籍,但恃勇无谋、无有取天下之虑,五载便亡国,至今仍令人诫之。就连丞相诸葛亮,在建兴五年北驻汉中时,亦有提及项籍,称其“为笑千载”,不可效之。


是故,关兴听罢,晒然一笑。


一人之勇,何济于事?


虽然他父关羽也曾在白马津斩颜良之事,但那是“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之勇,而非逞强斗将之莽。有心再续父辈功勋、素来被丞相当成督帅培养的他,自然不曾有斗将之念。不然,日后被人将他列与吕布、郭汜等人并伍,恐他父兄在九幽之下都觉得家门被辱。


“哼!”


关兴直接嗤之以鼻,“败军之将竟敢言勇!我乃.......”


但他的话语还没叙完,就被打断了。


“举弩!击!”


伴着郑璞的一声令下,数十张强弩近距离攒射,将庞会与那四五亲卫皆射杀在地。


且他们气绝之时,脸庞与眼眸中尚残留着几缕惊愕。


或许,他们也没有到,郑璞的诛杀之令来得如此骤然罢。


谷在场如关兴、张翼与诸葛乔等人亦尽作哑然。


尤其是正在捋胡的张苞,惊变之下还不自觉扯断了好几根胡须。


勇力冠绝当辈的他,方才还在心中将自身臆想为关兴,有些跃跃欲试呢!


哪料到,郑璞竟如此果决?


且还不自觉。


待士卒收弩时,他见众人皆膛目结舌,便挑眉诧然而问,“诸君为何如此目顾于我?莫非,乃我仪容不整乎?”


“咳!”


“咳~咳~~”


顿时,众人皆一阵干咳。


侧开视线,连连摆手口称无事,各自散去督率麾下忙碌救治伤兵、收集军械甲胄与收编俘虏等诸事。


而不知所以的郑璞见众散去,亦无有别想,乃低声谓诸葛乔道,“葛君,我先前似是有闻,朝廷夺回陇右后,庞家亦分户返归汉阳狟道了?”


他所问的是庞德的从兄,昔日随马超入蜀成为大汉僚佐的庞柔。


“确有此事。”


诸葛乔一听便心有所悟,亦发问道,“郑君之意,乃是想令此人归葬乎?”


“哈,知我者,葛君也!”


郑璞拊掌而笑,说道,“彼败而不降,杀了便杀了。不过,人死事消,既然庞家亦有人仕官于朝廷,便莫令之白骨露于野吧。”


“好,此事我来处置。”


轻轻颔首,诸葛乔便安排部曲去收殓庞会尸身。


小插曲过后,各部各司其职,待到日暮造饭时分,马岱终于带着两千西凉铁骑赶至。


他那边的战事也结束了。


先前贾诩别遣六千骑卒在允街县,阻止马岱部来救援关兴。


而马岱乃私下让匈奴支部首领治无戴与白虎文尽起族人,合兵约莫近六千余骑,在关兴营寨被围攻后发起了进攻。


军无嫡主、疏于演武的河西骑卒,一触即溃,临阵被杀六百余骑,仓皇而逃。


待逃来令居塞时,却见河西联军已大败、大营被汉军占据,走投无路之下唯有下马向穷追不舍的马岱投降。马岱收编俘虏,令副职杨霁领千骑与治无戴、白虎文就地看管,自己则以一人两马的配置,赶来与郑璞会和。


因为他知道,作为此地唯一的骑兵,进军河西的前驱,西凉铁骑当仁不让。


事实上也如此。


他甫一至,就发现郑璞候他好久了。


亦不作客套,见礼后便请入中军大帐,径直而言。


“河西联军虽大败,但亦不少残军逃了归去。若我军不尽早入河西,恐此些残兵败将沿途劫掠黎庶、流毒城邑,令朝廷难为抚民之事也。我知将军与麾下皆鞍马劳顿,然非西凉铁骑,无可胜任者也!还请将军不辞艰辛,勉力为之。将军为前驱,我督各部步卒转运粮秣辎重在后,至多十日,必与将军会于姑臧。”


“为国征伐,何来艰辛之说?”


年近六旬的马岱听罢,笑颜潺潺,“且我部骑卒,昼夜颠簸乃惯常事,马背之上亦可入眠,子瑾可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