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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北地风云录 > 第30章: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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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和当铺位于繁华的槐荫街,是新宾沁苏家在燕京的产业之一,朱漆黑匾,很是气派。


时值晌午,当铺后院的柴房里走出一个家丁,手中提着一个食匣,对着坐在石桌边的另几人道,“过来帮我关门!看把你们懒的!”


“关不关的,人家根本也没想逃。”其中一人站起身,一边嘟囔着一边过去把柴房的门重新关好。


“咱们大少奶奶要关的人,谁敢逃?”另一人喝着茶优哉游哉地说道。


“这好像是北线的武官啊!”一个今日才过来当差的家丁小声说。


“北线的武官怎么样?也不看看他得罪的是谁!”同伴不以为意,“我听说大公子还向咱们大少奶奶讨过人,照样没搭理。”


“大少奶奶连大公子的面子都不给吗?”


“苏家是北地数得上的豪门望族,再加上咱们大少奶奶,拓跋氏的嫡长女,南家嫡脉。大公子,说白了不过是个养子,这高低贵贱,你心里没个数?”


“可大公子拜了南氏祠堂,入了宗谱,如今又成了大军团的统领将军,可见国公爷对他有多倚重。”


“他那样的身份,不靠流血卖命,哪入得了国公爷的眼?看你这点小胆!”


“就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再说,就是那养子来了,怕也是得跟咱们打着商量吧!如今咱们苏家,那可是风头正盛呢!”


几人嘻嘻哈哈,说的正兴高采烈间,突然砰地一声,院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


“什么人?”几个家丁却也不含糊,腾地起身,腰下的剑已经纷纷抽了出来。


眼前出现的几人,三人护卫打扮,另两人一个青年公子,一个白衣少女。


他们身后,气喘吁吁地跑来几人,其中之一正是当铺的主事,见几个家丁拔剑,慌的直摆手,叫道,“快把剑放下!见……见过大小姐和大公子!”


大小姐?大公子?几个家丁先是一愣,既而反应过来,噗通噗通尽皆跪倒,却一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那刚才消遣南江风的家丁更是满头大汗。


南江雪满脸寒霜。


她向墨碣做了个手势,墨碣当即走向柴房。


房门没锁,他推门而入,很快从里面带出了一人。


那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着一身军常服,剑眉朗目,腰身笔挺,看上去并没有受伤,但手上和脚上却都捆着镣铐。


南江雪眼瞳微缩,简单的一句“打开”,话音不高,听上去却无比森凉。一个家丁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地半天才把镣铐弄开,哗哗的汗水一直流进了衣领里。


“在下北线苍焰夏之岚,见过大小姐。”那人上前两步,向南江雪一躬身,随即又转向南江风,“大公子。”


南江风还了一礼,南江雪却只是瞧了他一眼,目光便扫向了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家丁。“夏将军所犯何罪?有罪,为何不送去衙门?”


“小……小人们不知……”一个家丁结结巴巴地道,“小人们只是奉命行事,大小姐明鉴!”


“轻侮大公子,可也是奉命行事?”南江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人们该死!大……大小姐饶命!”几人的脑袋都是嗡地一声,吓得连连叩首。


“奉了谁的命,给我叫来!”南江雪再道。


几人如何敢应,唯有叩首不止。


扯出一个微笑,南江雪转身便往外走,南江风急忙伸手拉住了她。“小雪!”他微微摇了摇头。


南江雪看着他,抿着双唇,目光闪烁不定。


“大小姐,这其中想来或是有什么误会,主人家出出气也便是了。大小姐息怒。”夏之岚解劝道。


“夏将军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真是辛苦了!”南江雪冷哼一声,缓缓夺回了被南江风拉住的手臂,抬腿又朝外走。


“小雪!”南江风又叫了一声,见南江雪理也不理,也沉了脸,躬身道,“大小姐!请大小姐息怒!”


这一句“大小姐息怒”令南江雪立时顿住了脚步,她转过身,脸上现出了恼怒而委屈的神色。


南江风心下一软,待要说话,却见南江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江风?”夏之岚不由看向南江风,后者摇摇头示意“没事”,却又同时轻轻叹了口气。


当铺主事很有眼色地交还了夏之岚的战马和佩剑,毕恭毕敬地将他们送出大门,柴房外的几个家丁依然跪在地上,一是不敢起身,二是实在腿软,一时半刻也起不来。


“他们可有难为你?”与夏之岚并骑而行,南江风问道。


“没有。那柴房挺干净,一日三餐都还不错。”夏之岚笑答,接着又问,“出什么事了?大小姐怎么过来了?”


南江风没有回答,只道,“你回色勒莫大营吗?我随你走一段。”


“好。”夏之岚点点头,“只是大小姐看上去火气不小,你要不要去看看?”


“晚些时候吧。”南江风道。


两人在燕京城外城分手,南江风命龙羽与夏之岚一道,自己则带着护卫夜砚直奔近卫旅外城驻营区而去。


龙羽本是南怀瑾派在北线的鹰卫,因南江风对夜砚有了其他安排,龙羽便跟随在了南江风身边。


听说大公子找,正在巡营的黑旗佐校阔尔罕便即返回了军帐。


分战裙单膝跪倒,阔尔罕向北线黑旗统领行了全礼。


“佐校请起。”南江风道。未着军服,但一席清淡的广袖白衫,却依然掩不住百战之将的沉重气质。“我来是有件事想问。苏家小姐的事可是你告知的大小姐?”


“是。”阔尔罕答道,“末将今日本欲去公府直接禀报大公子,路上恰好遇到了大小姐,末将怕事情有所耽搁,所以便将那件事报与了大小姐。不知事情可已处理妥当?”


“已经处理了。”南江风说着一拱手,“多谢佐校大人及时相告。”


“大公子客气了。”阔尔罕躬身道。


“不过我更想问的是,佐校大人是如何得知苏小姐的打算的?这样的事情,显是不会有太多人知情。”南江风语气平淡,一双深眸却直直地看着阔尔罕。


阔尔罕抿起双唇,没有答话。大帐内一时变得很安静。


“大人可是在苏家安插了人手?”半晌之后,南江风的声音再度响起,问题直截了当。


“大公子还是莫要问为好。”阔尔罕垂着眼眸,声音有些低沉。


“因为令尊的事情吗?”南江风没有理会他的回答,续道,“令尊的死,公爷曾令三爷暗中调查了大半年的时间,结果是确属意外。我印象里,公爷也曾跟你提起。莫非你仍怀疑苏家?”


“是。”阔尔罕回答的也很直接,“苏家与我古木布特家向来是面和心不和,那年会猎之前,双方还曾因草场发生了一些冲突,只是他们忌惮我父亲,不得不退让。”


“那么,此事至今已有三年,你可查到了什么证据?”


“没有。曾发现过一点蹊跷,但线索很快就断了。”阔尔罕的手不自觉地攥了攥,“苏家如今势大,怕是更不好查了。”


南江风看了他一会儿。


青年佐校微微垂眸,气质沉静,但隐约间仍带有当年校场相遇时的那种骄傲不肯服输的劲头。


“苏家小姐的打算,小雪并没告诉我。”南江风缓缓道,“她只是带着母亲和苏夫人从头到尾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阔尔罕一怔抬头,心中微凛。


他确实在苏家安插了暗线,当暗线将意外获知的苏苒苒的计划告知他后,他当即上马直奔国公府。


与南江风虽接触不多,但他打心底里佩服这位战功赫赫而又不卑不亢的大公子,当然不愿他被这种不堪的手段设计裹挟,只是他没想到,南江雪的处置竟是这般不留余地。


“事关苏家小姐的声名甚至终身,母亲压下了此事,没有追究。我也希望佐校大人不要跟旁人提起。”南江风道。


阔尔罕眉峰一紧,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大公子可是以为我是想借此事打压苏家?那您忒也小看了阔尔罕!一则,我父亲的死是否与苏家有关,我没有证据,不敢妄言。二则,即便如此,我阔尔罕也不屑用这种伎俩施以报复!”


“少爷误会了。你的为人,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南江风微微一笑,深眸潭水般漆黑但却明亮,“此事你于我有恩,更不惜让我得知你仍在怀疑苏家而前去报讯,江风心下感激。”


“只是,你身为黑旗燕京近卫旅武官,行事当谨慎小心,若是被人拿住了错处,恐断了令尊临终前对你的寄望。还请少爷三思。”


沉默片刻,阔尔罕对南江风躬身行了一礼。



离开近卫旅驻营区后,南江风又去色勒莫大营处理了点事,入夜才回到公府。


刚一踏进父母的房间,南怀瑾劈头便问,“可是你这臭小子惹了小雪?”


南江云和南江雨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吐了吐舌头,托娅则嗔道,“瞧你,孩子才刚回来!”说着对南江风道,“风儿吃过晚膳了吗?若是没有,我让人去准备。”


“吃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一点都没把妹妹当回事儿!”南怀瑾瞪着眼睛,“去!先去把小雪给我哄好了!”


“哪有你这么偏心的父亲!”托娅皱眉,南江云和南江雨则很认同地齐齐点头——姐姐心情不佳,他俩可也被父亲责问了一通。


“是,儿子这就去。”南江风笑应道。


此时的南江雪正在自己院子的凉亭里,斜靠在一张软塌上心不在焉地看书,扎伊娜命人又取了两盏烛笼,坐在她旁边做着针线,时而逗她说几句话。


离开荣和当铺后,南江雪直接回了公府,把经过跟母亲说了一遍,然后便把自己关在院子里,晚膳的时候也闷闷不乐。


南怀瑾先是询问两个小儿子是不是气着了他的宝贝女儿,两个儿子一脸无辜,大摇其头,于是偏心眼的父亲便把目标锁定在了大儿子身上。


“大公子来了。大公子快坐,奴婢去泡茶。”见南江风到来,扎伊娜笑着站起身,南江雪看了哥哥一眼,也不说话,又把目光落回到书上。


南江雪自幼便与南江风亲厚。


今日先见苏苒苒陷害哥哥,后来又听说拓跋瑜不但在背后兴风作浪,而且此前还关了北线的一位统领将军,南江风要人反遭冷语,到了那柴房,竟听到连几个家丁都一口一个养子说的那般难听,积了一肚子的火气顿时勃发,抬腿便要去找拓跋瑜理论。


哪知南江风不准,那一句“请大小姐息怒”更让她不能再动,想想便满心委屈。


“还在生气?”南江风含笑坐了下来,见南江雪不理,于是伸手把她手中的书拿了开去。


“瑜姐姐做的这样过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她?”抬起头,南江雪气呼呼地看向南江风。


“小雪觉得,今天的事,母亲为什么要那般处置?”南江风不答,只是和声问道。


“为了苏苒苒的名声,也为了不让姑母难堪。”南江雪嘟着嘴道。


“那么若你去找表姐质问夏之岚之事,姑母会不会也很难堪?”


“既然做了,便当知道后果。否则一而再,再而三,今后岂不是越发无法无天?”南江雪皱眉。


“事情的利害关系,我也跟表姐说了,她不会太过分的。表姐爱面子,新婚不久,又是婆家的事,出口气罢了。夏将军心里也有数。”


“他是北线战将,大伯父总领北线兵权,难免被人盯的紧,若是为了这点事,让有心人搅动口舌,进而令姑丈和姑母与大伯父之间生出什么嫌隙,那便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那你就让夏之岚一直那么关着?”南江雪翻着眼睛。


“自然不会。父亲但有传唤,表姐自会放人。”南江风笑道,“不过既然小雪今日处理了,我也不必再寻机让父亲叫他了。这样也好,想来表姐日后行事也会考虑的更周全些。”


“那你何不早跟我说?反正我一直恶名远扬,也不在乎多这一桩。一个大军团统领就这么白白关了几天,你还跟着受瑜姐姐挤兑,以至那些小人都一个个的不知死。”南江雪忍不住磨牙。


“我做弟弟的,让表姐说上两句,也没什么。”南江风笑道。


“对表姐就这般宽宏,对我却那么凶。”南江雪负气地看着他。


“我错了。”南江风弯起唇角,眉目轻柔,“我知道小雪也是为我抱不平。是我不对。别生气了。”


南江雪哼哼一声,抓回书唰唰地翻着,耳边听到南江风唉声叹气地道,“唉,今天才被人设计了,差一点就声名狼藉,刚刚回来又被父亲劈头盖脸地责问,饭也没让吃,水也没喝上一口,直接就被轰了出来,实在是可怜的很。”


“嗤”地一声,南江雪忍不住笑出了声。朝哥哥做了个鬼脸,她把书丢到了一旁,扬声唤道,“扎伊娜姑姑!”


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一上一下探出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姐姐不生气了。”南江云笑道。


“我就说,大哥最有办法。”南江雨笑道。


一本书“哗啦啦”地朝那两个脑袋飞了过去。